苦. 艾. 酒. - 15. Piano Sonata No 6, Op 62: Mod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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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 艾 酒 作者:高浩容

    15 piano sonata no 6, op 62: odere

    夏朵的画室,朝向整座森林的大片玻璃,白天将暖阳与森林的晨光引进来。夜晚,月光、星空与深邃的黑色山廓曲线,宛如一片描绘星月天空的大壁画。

    彼得绿在画室正中间,盘腿而坐。

    山上的空气不像都市或工业区,满是悬浮微粒与灰尘,带着一道弯勾的上弦月,便足以令满室明亮。

    彼得绿开启d,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拿出勇气戴上耳机,聆听夏唯不惜冒险从妹妹房间取得的cd录音,永远也不可能解开更多夏朵罹患androphobia的线索。

    戴上耳机之前,彼得绿先将画室的门锁上,他很清楚自己听了音乐会产生什麽样的反应,尤其是古典音乐。

    按下py键,彼得绿的眼前随着萧邦夜曲,掀起一场风暴。

    从夜曲op91开始,白色的细雪不知从房间的哪一个角落吹进来,细雪随着旋律,时而刮起一阵旋风,时而轻飘飘的,如从香炉中飞散的香灰,以缓慢的速度在空气中高低起伏。不用特别拿起d的液晶萤幕观看,彼得绿也能从眼前景物的变化得知乐曲是否切换,甚至小节与小节的转折、转调,均能历历在目。

    彼得绿,他眼前同时看见两个世界,两个次元。

    真实世界,眼前是一座摆满绘画作品的画室,空荡荡的,将房间几乎塞满的只有月光。任何一个人在此刻待在这间画室,你问他看到什麽,他会将这幅景象重述,就如一般人所见的那样。

    虚幻世界,来自彼得绿因为古典音乐特殊音频、共振,以及彼得绿自知异於常人的知觉系统,他左右情绪的大脑的边缘系统,接收到音乐时会引发皮质层视觉区域的活性。联觉,有时带给彼得绿困扰;同时,联觉也是他的优势,让他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世界。

    好比天来到蝉鸣山庄,彼得绿不是听见雷管家叫唤的声音,而是雷管家的声音引发他眼前突然闪现的一抹色彩,使他察觉到周遭可能有人的声息。

    联觉不是一种娱乐,超出一般感官的视觉刺激如果过多,将会伤害彼得绿感官对於真实世界的捕捉能力。如果有一天彼得绿无法区分真实与虚幻的感觉,他将失去生活能力。

    然而,透过联觉,暴风雪中彼得绿走出一条道路,他仔细浏览画室中的每一幅画,顺着直觉,他在寻找一幅与萧邦夜曲最贴近的画。

    当夜曲走到op272,暴风雪停歇,墙面开始出现麋鹿的剪影,这些剪影自己有生命,只见一大群麋鹿在墙上跃动,好像墙面就是牠们日常活动的草原。

    麋鹿好似也感受到真实世界的夜色,牠们四肢匐伏,用睡眼惺忪的表情围绕在彼得绿四周。

    地板彷佛液化了,足底传来坚硬的感受,但彼得绿眼前所见的却已不是原来的木头纹路,而是浸在清澈的水潭中的游鱼。

    月色、麋鹿、水潭、游鱼,好像还缺了些什麽,彼得绿翻开一叠不知道已经陈放多久的画板。一幅画很接近他眼前所见到的景色,只是画中的水潭四周长着许多淡黄色的槐花。槐花有如月色的延伸,直至水潭。晚风袭来,槐花飘荡,颜色也跟着不住变换,潭面波光粼粼,月光与倒影皆呈现着玄妙的色泽。

    当夜曲转至op551,槐树自水潭中冒出来,没过多久,树上便长满槐花。

    画境与幻境,意境与实境,得到了融合。

    彼得绿将画放到画架上,他忽而走近,忽而走远,他尝试解读画家的意念。

    这幅画很美,但美有很多种,彼得绿感受到的不是丰硕或使人敬畏的美,而是一种凄凉的美感。画像是在说一个故事,有一个离家的旅人,在看不到终点的森林中漫步。旅人自己在寻找一条道路,可是他不确定道路会通往何处。最後旅人在某个夜晚,来到长满槐花的水潭边,他跪倒下来,本来不清楚的思绪,於这个当下有了答案。他找到了,一个可以长久安放自己的所在。

    见到画中美景同时,彼得绿透过心理谘商,谘商师将来谈者内心所指涉的实体转移至自身,再反转移回去的技巧,彷佛自己能够感受到夏朵内心的孤独。

    「夏朵是画的作者,同时也是画中面对此情此景的旅人。」想到这里,彼得绿以「旅人」为题,将所见所看,以及所思所想以他惯用的钢笔写在预备好的信纸上。这些信纸是他从研究室带来的,很搭钢笔中的墨,写起字来不会晕染。

    想到透过自己的联觉作为洞察夏朵画作的工具,这还是早上误饮夏唯偷灌进口中的红酒,产生强烈幻觉反应後,彼得绿想出姑且一试的方法。

    彼得绿想到,也许夏朵绘画那些奇异的用色,乃是受到恐惧症造成知觉异常的结果。

    彼得绿关掉d,带着写好的文章,他离开画室,走到夏朵房门外,他将信纸折好,塞进夏朵房间的门缝下方。

    彼得绿受到昨日一次被迫,一次主动引发幻觉的後遗症所苦,回到房间躺到床上,整个人睡得不省人事。隔天错过早餐与中餐,足足睡到下午六点多才醒来,彼得绿只来得及迎接落日。

    「天啊!我睡得还真久。」彼得绿看了一下手表,他头痛欲裂,承受着有如经历宿醉的副作用。

    彼得绿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未进食,嘴巴还没来得及抗议,肚子就先「咕噜噜……」,不争气的开始抗议。

    走到饭厅,雷管家见到他的表情,笑着说:「绿先生,昨晚您是喝了不少酒吗?怎麽看起来非但还没睡饱,而且还很不舒服的样子。我这边有胃药,等会儿拿给您。」

    「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睡得跟死人一样。」

    「您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其实也就一口而已。」

    「一口就醉成这样,哈哈,我看您这体质不适合喝酒呢!」

    「我现在也这麽觉得。」

    夏唯此时走进饭厅,彼得绿和他看到对方,想起昨天下午两个人在山庄树林中的互动,都有点不好意思。

    彼得绿想要说些话来化解气氛,夏唯倒是先开口,对他说:「绿先生,我妹妹有封信要我转交给你。」

    夏唯拿出一只信封,信封以纯棉制成,上面还有夏府的烫金徽号,相当典雅。

    彼得绿将信握在手上,难掩欣喜,喜孜孜的笑了出来。

    「你很开心吗?」夏唯说。

    「当然。」彼得绿说:「终於在工作上有进展了。」

    「绿先生,你施了什麽魔法吗?」

    「呵呵,可以这麽说。」

    「快告诉我!」夏唯很好奇的问彼得绿。

    「下次吧!正是施了这个魔法把我搞得今天头痛的要命啊!」

    「好,你不可以食言喔!」

    「食『盐』?中国人吃饭哪有不加盐的,我这个人几乎天天食盐,哈哈哈。」彼得绿开起老头子风格的无聊玩笑,这是他表达喜悦心情的一种方式。

    夏唯可不给彼得绿耍赖的机会,拿出身为少爷的特权,对雷管家说:「雷叔叔,请你帮我交代厨房,从今天开始做菜都不准放盐。」

    雷管家和夏唯一个鼻孔出气,回答:「仅遵少爷的意思。」

    彼得绿没想到自己开的一个无聊玩笑,让他在蝉鸣山庄接下来的日子每餐都少了一种滋味。

    15 piano sonata no 6, op 62: od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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