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深(庶能生巧) - 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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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娘和六娘七娘心中凛然一惊,四娘更是瘫软在地。她们几个,都没有想到过莺素可能会偷盗四娘私物,万一已经落在阮玉郎的手中可就糟糕了。

    老夫人看出她们的心思,摆摆手道:“无需太过担心,婆婆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咱们家的小娘子,一应私物除了首饰外,历来不许绣闺名在上头,显得小家子气不说,就怕有那心思叵测的奴婢动了坏心,白白送了把柄给人家。你们的首饰财物又是侍女们天天盘查核对在册的,只要没有信件——阿娴,你可有写过什么?”

    四娘一怔,随即伏地痛哭起来。她一腔情思,全付给了陈太初,那闺阁怨词,几年来写了一堆,现在怕就怕会被莺素藏匿了甚至送了出去。

    老夫人叹了口气摇摇头,让贞娘跟着程氏先去领人办事,顺便传了慈姑进来。

    “慈姑。”老夫人淡然一笑:“十几年没有用过你了,你可别生疏了。替我写封折子罢,我要进宫觐见太后。”

    满堂的人都吃惊地看着老夫人。眼下官家还昏迷着,宫中也忙成一团。老夫人竟要为了四娘进宫?!难道蔡相和吴王竟然如此势大?

    四娘抬起泪眼,心中满是悔恨,早知道婆婆会为了自己进宫见太后,她又怎么会在陈太初面前尊严全丧!又在九娘面前那样卑微到极致!四娘哀哀地低呼了声“婆婆!”匍匐在地痛哭起来。

    吕氏突然站了起来,颤声道:“娘!您不能进宫!您不能去!阿娴的事家里处理不就行了吗?蔡相总不能派人来绑了阿娴!哪用得着您亲自进宫?万一太后娘娘要六娘进宫可怎么办!我家两个嫂嫂还约定了过两天让孩子们见上一见!娘!——”

    堂上一片寂静,就连四娘都忘了哭。

    梁老夫人慈爱地看了看六娘:“六娘,你怕吗?”

    六娘镇静地上前扶住吕氏:“婆婆说要进宫见太后娘娘,一定有必须进宫的理由。就算太后娘娘要我进宫,阿婵也不怕。婆婆尽管去。我们在家里等着婆婆。”

    梁老夫人点了点头:“这才不愧是我孟家的小娘子。”吕氏又气四娘,又恨毒了青玉堂,一时哭得停不下来。

    不多时,贞娘回来禀报:“莺素不见了。听香阁和西小院正在抄检。”她抬眼看了看老夫人:“青玉堂派人出去找三郎君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且不管他们,没有翠微堂的对牌,谁也不许进出西小院。你们四个都在翠微堂歇着。”四姐妹第一次见识到老夫人的雷霆手段,心中各有想法,齐齐先应了。

    吕氏惭愧地请罪:“都是媳妇不周到,才有了内贼。”

    老夫人摇头道:“你别自责,以有心算无心,你也防不住。当前最要紧的是先把家里清理干净。木樨院就交给老大家的和老三家的,你只管看好纳民那一块,,免得有人乘机混进来。青玉堂的人也要盯紧了才是。”她看了看孙女们,指点道:“这外贼内贼,全靠消息传递才能筹划,出了这样的事,最要紧的先要砍断他们之间的桥梁,免得敌明我暗,两眼一抹黑。”想起当年宫内的翻天覆地,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大家都先定下心来,日子总还要过的。四娘的事情等我见了太后娘娘再定怎么处置。”

    孟府木樨院里翻天覆地,直到亥时才停了。程氏派人来唤四娘七娘九娘回去歇息。六娘便带着人提了纱灯,送她们出院子。

    垂花门前,七娘忽地停下来,看着脚尖轻声说:“有一件事,昨夜我是被刺客吓昏了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胡说八道了些什么,还请姊妹们都当没听过罢,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也不活了。”

    六娘一怔,七娘却已经带着女使提着灯笼快步去了。

    四娘看了看九娘,刚要开口。九娘却已经淡淡的说道:“你不用担心,出你口,入我耳,绝不外传。四姐放心就是。”她朝六娘福了福,也自带着玉簪和慈姑走了。

    园子里有倦鸟归巢,嘎嘎了两声,树叶沙沙响了几下。

    福宁殿前殿里,二府的宰相们、各部重臣以及几位宗室亲王都在。蔡佑正在问张子厚:“子厚几时去青州招安?”

    张子厚答道:“后日就出发。”

    蔡佑就笑道:“子厚你现在自己的主意也太多了,为何不附议二府的拥立?连你们陈太尉都没有异议呢。”

    一时殿上安静了不少,陈青垂目看着手中牙笏不语。苏瞻抬了抬眉,看着这个昔日同门。

    张子厚环顾四周后,笑着坦言答道:“吴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陈青眼皮抬了抬,看了他一眼。张子厚只觉得脖子一凉,看看殿上众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竟又坦然重复了一句:“吴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殿上响起了轻轻的议论声。大宗正司的老定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闭目假寐起来。

    苏瞻垂下眼。张子厚这几年的行事越来越难以捉摸,无迹可循,这是又要闹哪一出。

    这时门口的小黄门喊了一嗓子:“吴王殿下到,燕王殿下到!”

    作者有话要说:  注:

    本章张子厚所言的“吴王轻佻,不可君天下。”出自人物原型章惇在哲宗去世后指出赵佶“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出自《宋史》卷22《徽宗纪赞》。这个元朝人所记载的事儿,甚至被《剑桥中国五代宋朝史》上册所采纳了。

    事实上,无论在《皇朝编年纲目备要》卷二五的记载里,还是《东都事略》之《章惇传》里,都只记载了章惇不同意立赵佶为帝,而推举哲宗同母的弟弟简王。向太后不允许,章惇又推举申王。向太后也不让,直接要端王赵佶做皇帝,让人把帘子一卷,啊。这位同学已经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换龙袍呢。章惇是不是就悲剧了?

    从事实角度看,我个人也不认为章惇会说出这种话来。虽然这家伙一直很敢说,可如果他这么说了,得拿出证据来吧?不然是诽谤亲王啊。就算章惇只在朋友圈里发一发牢骚,点击5000或转发500也要构成诽谤罪嘛。从各种笔记来看,赵佶同学在十八岁以前呢,还是一循规蹈矩的文艺男青年,成天舞文弄墨画画踢球,还刚刚新婚,过着快乐的不缺钱的任性的非单身生活。还没人把汴京□□妓们拉皮条介绍给他,所以他这个轻佻的名头,章惇恐怕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另外呢,如果章惇这么说,还被赵佶同学听到了,那么他怎么会继续容忍这个家伙当宰相呢?还给他加封了国公。事实上赵佶直到九个月后才罢免了他的宰相之位。

    当然,出于剧情需要,作者给张子厚小可怜(来自书友评价,哈哈哈)上了个金手指,让他义正言辞一番。番。

    第72章

    赵棣的脸色不太好看,相当不好看。他当然听见了张子厚的话。

    向来枢密院的官员,别人都只关注陈青。但张子厚出使吐蕃羌族,联盟回纥,立的是极大的军功。这些年他俨然是枢密院最出彩的官员,甚至不少人也暗暗揣测张子厚拜相也是迟早的事。

    在赵棣心中,最重要的事:张子厚还是他心上人蕊珠的父亲。

    被自己倾心爱慕之人的爹爹,未来的岳丈大人当着众朝臣的面这么说,脸面何在?在地上,被踩得太疼了!可是一想到那夜开宝寺门口,这位张大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当场就给了蕊珠一巴掌。赵棣也只能给他看看自己的脸色,显然未来的岳丈完全不在乎他的脸色如何。

    众人和两位殿下见了礼,纷纷询问起后面官家的情况。

    蔡佑却轻笑了一声对张子厚说道:“子厚你这几年的心可真是大了。”

    张子厚笑着一拱手:“杨相公说过,心怀天下,再大无妨。但心不可以歪。子厚铭记在心,自省不怠。”

    蔡佑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走去苏瞻身边。苏瞻正在和陈青一起看那户部司库官手里的运粮路线折子。此番陈青率军出征,江南东路调运的粮草要从常州经苏州运到秀州。苏瞻正考虑要从淮南东路的泰州、通州也调运一部分粮草走江阴送往秀州。

    赵棣走到前面,拱手朗声道:“爹爹刚刚醒了片刻,此时又睡了。医官确诊不是昏迷,只是睡着了。娘娘请蔡相苏相稍留,其他大人还请先回去休息。”

    殿上的官员们立刻朝官家的御座跪了下去,三呼了“陛下万福金安!”,才鱼贯退了出去。

    老定王赵宗朴慢悠悠地搭着小黄门的手朝外走,经过赵栩的时候,停了下来,抬起眉眼看了看他。赵栩躬身行礼。老定王忽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扯了扯嘴角:“好小子!”

    赵栩自己也想不出在这位皇叔翁心里好在哪里,只躬身行了个礼,目送他和张子厚携手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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