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 第五十七章 秦城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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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下的石桥河水面上,腾腾的雾气浮动。遮住天空中的毛月亮。

    爬伏的玄色山丘下,飘飘摇摇点着几只火炬。羊肠小道错综庞大,篱笆扎起来的小院里头立着间茅屋。窗户上挂着雪白的蒜辫子和笊篱,柴门上还贴着红褐色的郁垒神荼画像。

    “瞄~”

    有猫爪挠动的门板的声音,淅淅索索,在寂静的夜里不太引人注意。

    “吱哟~”

    门户一松,一道黑影趁月色朦胧,一溜烟儿钻进了门里头。

    “我都跟你说了,这几天别来找我!怎么也得挨过那死鬼的头七啊。”

    屋里头是个三十明年,留齐眉穗儿的风骚妇人,眉眼打着妆,脸腮发烫,胸前的红肚兜撑得高高的。

    她眼前是个高壮的男子,两腮深陷,塌鼻子鲶鱼嘴,嘴唇上头稀稀拉拉有几根狗油胡子,透着那么股子惹人生厌的油腻。

    “我忍了好几天,实在忍不住啦!今天就是天塌下来,咱也得好好快活一把!”

    两人抱在一起,眼见是一副的样子。这又高又丑的男子把头埋在妇人的脖子上又啃又咬,一脸急色。

    妇人突地一把把男子推开,脖子上还留有湿痕。

    “才把那死鬼发送掉,把村里的人都打发走、你这时候就过来,要是让里正保长他们撞见,你跟我都不要活了。再说人死头七回魂,这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我心里慌。你照旧回去吧!”

    妇人低声劝阻,男子却不依:“回去?今天就是说破大天我也不回去。那贾五在世就是个窝囊废,死了我还怕他?来吧!亲亲宝物。”

    “呀~”

    妇人惊叫一声,男子一把抱住妇人,把她扔到草席上头,三下两下就解了粗布褂子,两人床头打架,一番恋奸情热的架势。

    这旖旎光景间,突然响起咚咚的叫门声,这可把奸夫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

    男子惊叫。

    那妇人眼疾手快,掀起褥子给男子盖上,自己披了件藕荷色的短褂子,汲着绣花鞋走出来,还不忘特长指蘸了蘸舌头,抹在脸上,娇声娇气地:“来了~,这深更半夜的,谁在叫门呐。是不是孙嫂子把什么工具拉下拉?”

    她说着从虫蛀穿的门洞里去瞧,看不到脸,只看到那人手里拎着两斤猪头肉,是个造访的样子。

    这妇人一瞥嘴,拉开门栓,一抬头差点没把她吓死!

    他那死鬼丈夫贾五,就苍白着脸站在门外。两条腿全是污泥,五官骇人!

    “嫂……”

    “妈呀有鬼!”

    妇人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奸夫原来闷头在被子里,心里忙乱,一听门口叫嚷,马上恶向胆边生,一把窜出了被窝,抄起干农活的锄头,跑到门口也没长相,照头就是一记。

    那回魂的“鬼贾五”吃痛,抱着头疼得满地打滚,猪头肉也沾了一地的土。

    奸夫可不管那多,起源盖脸就是一顿打,这妇人也回过神来,幽灵那里有影子?又怎么会被人打得这般狼狈而逃。

    等心神一收,她才认出这

    人是谁,心肠转了三转,却没喝止奸夫,拢着自己头发看那人挨打。

    好一会儿,那“鬼贾五”头上手上全是血印子,求饶的声音也低下来,妇人才悠然道:“行了行了,别打了,不是鬼,是我那小叔子贾六。”

    “什么,什么贾六。”

    奸夫吼道。

    “别慌,他是个傻子,说话也没人信的。”

    妇人走上来,仰着脸冷眼瞥着贾六:“贾六,你干什么来了?”

    贾六被打得奄奄一息,脸上分不清眼泪照旧血水,他捂着脸看着妇人,结结巴巴地回覆:“给,给给哥哥。”

    他连滚带爬地捡起沾了灰的猪头肉,献宝似的送到妇人眼前。

    这是他跑遍了整个胶州,拿草药换到的一点银子买到的,平时哥哥嫂嫂不让他进门,几天前他哥哥贾五染了肺痨病死掉了。贾六虽然笨,却也能想到买些工具,来祭祀自己的哥哥。

    以他的脑子,并不能明确深更半夜,站在自己嫂子身边这个光着膀子,一脸凶悍的男子是谁,也不明确自己为什么挨打,他感受不到恼怒,只有恐惧,和没理由的一点对温情的期盼。

    “嗯。”

    妇人拿两根手指把猪头肉提溜起来,转身进了卧室,从抽屉了拿了两锭碎银子,略微犹豫,又丢下一锭。

    “六啊,别说做嫂子的不心疼你,这银子你拿去,做件衣裳什么的,可有一样你记好了,今个的事啊,你可不能和人说,听着没有。”

    那奸夫也凑过来,恶声恶气:“敢说一句要你的命!”

    贾六看着妇人:“我想,见见我,我哥。”

    妇人笑眯眯瞅着他:“你哥哥睡了,你见不着他。”

    “我,我想……”

    “哪儿那么多空话!”

    妇人勃然变色,把贾六吓得一哆嗦。

    “总之你记着了,管住了你那张嘴!”

    说完,妇人冲奸夫使了个眼色,便把贾六扔出了门,把门插得严严实实。

    “真没事嘛?我怕这傻小子坏事。”

    “省了吧,他疯言疯语多了,谁听啊,又没地住,指不定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男女肆意的谈论从老旧的木头那头飘扬出来。

    那块碎银子抛在土里,满脸血污的贾六愣愣发呆,感受有什么工具填满胸口,要从嘴巴溢出来似的。可天生愚笨的他并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恼怒的情绪。

    ————————————————

    夜色越发幽深了,天上的月亮昏沉,猫头鹰的唳声中,巨细蝙蝠倒立在房檐底下,这是间破烂的城隍庙,牌匾已经掉了一块,只能看到一个琼字。

    贾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破庙,倒在自己的草堆上一动不动。

    自打他焚烧烧空了自己的屋子,便一直住在这座城隍庙里。

    贾六虽然天生愚笨,但从来没有害人的心思,自打他搬进来,便归置着庙里头的部署物事儿,有卖草药得的钱,甭管几多,一定挪出一部门来,给无头的城隍像做贡品香火,倒不是他多有敬神礼佛的念头,而是幼时念书,先生留下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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