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不奉陪了 -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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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拂刚一进去就惊了惊。

    昨天她只不过是刚划了一个地方作为律堂的所在之处,让沈衍之找几个弟子将其中改造一番,她将心中天衍宗接取任务的那一套流程才刚整理出来一半,她就离开了。

    她想着剩下的等今天再整理。

    然而没想到的是,今天她再踏进来,这个律堂已然井井有条、初具雏形。

    秦拂有些讶异的看向沈衍之,说:“这都是你做的?”如果都是他做的,那沈衍之怎么可能还用秦拂带?

    沈衍之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昨天宗主离开之后,这些都是天无疾指点的,我不过是打了个下手罢了。”

    是天无疾。

    秦拂稍微愣了一下,但心中却连惊讶的感觉都没了。

    她就知道。

    沈衍之开始告知她律堂的进度:“宗主,律堂的执勤弟子已然选好,宗主所列的日常任务,已按照难度分甲乙丙丁挂在律堂,可有一样难题,还请宗主解惑。”

    秦拂:“你说。”

    沈衍之难以启齿般的说:“飞仙门毕竟资源有限,资源大半倾斜内门也是不得已之举,因为外门弟子大多资质浅薄,甚至有多半半辈子都不能引气入体,若是将资源再分散一些,肯定会引起内门峰主的不满,而且长此以往,内门弟子是否会被耽搁进度?”

    秦拂笑了笑,问他:“你觉得你们内门弟子会争不过外门弟子?”

    她指着律堂任务板上被灵力刻下的各种除妖任务,说:“这其中丙级以上的任务,大多都是只有门内弟子才能完成,我只不过是将原本你们从师尊哪里获得的资源,转而用任务的方式给你们罢了。”

    沈衍之困惑道:“既然如此,那接任务获得资源和直接将资源按比例分给内门外门又有何区别?掌门若是怜惜外门弟子的话,尽可以将资源多给他们一些,不必大费周章。”

    秦拂面无表情的说:“因为你们飞仙门既然占据一城,那除了修炼之外,必然有庇护百姓之责、必然有斩妖除魔之责。”

    沈衍之讶然片刻,似乎从来没听过有人说这话。

    半晌,他说:“但是,三羊城的百姓过的也并不差,只要待在内城,他们不会遭受妖兽攻击。而且,修士若是和凡人有多接触的话,若是因果缠身……”

    秦拂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她说:“看来,我昨天说的话,你还是不能理解。”

    她静静地看着沈衍之,说:“出世入世,修道修心,修士夺取天地灵力修炼已身,那么我们从天地之中夺取了多少,就必须要偿还多少,这才是因果。”

    沈衍之浑身一震。

    秦拂说:“等何时你理解了我的话,你再来和我讨论这些。”

    她看的很明白,飞仙门这群修士,老一辈的奉那套清修理论为真理,秦拂已经不期望能改变他们了。

    但年青一代弟子,如沈衍之之流,还是有救的。

    可秦拂也不觉得自己一通说教能让他们大彻大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掌门职权彻底改变他们,让他们入世练心,然后自然而言的对原来的理念产生怀疑。

    她看向沈衍之,说:“你以后既然要接任掌门,就不能不通俗务,三羊城位于妖族之侧,既有利也有弊,你们本可以猎杀妖兽妖修获取妖丹,这些妖丹于丹修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材料。”

    她想了想,说:“三日之后,你组织一队内门弟子,与我出城猎妖。”

    沈衍之愣了片刻,这才低头应下。

    于是这三天里,秦拂就一头扎进了律堂。

    律堂表面的章程已经弄的差不多了,倒是秦拂动用宗门资源的时候遭到了一众长老的抵制,理由还是那套清修理论。

    秦拂也不多说,抽剑一个一个将他们全部打趴下,然后说,自己自少年时期出世入世,他们清修了大半辈子,而现在她的实力几何,他们的实力又是几何?

    那些长老哑口无言。

    最后秦拂成功的开了飞仙门的仓库,只有沈衍之的师尊挥袖离去,临走之前斥她干涉他人道途。

    秦拂理都没理他。

    这几天里,虽然对付那些长老烦了些,但秦拂尝到了在天衍宗里不会有的快乐。

    ——说一不二。

    在天衍宗,她上面有师尊,再上面有掌门,自己虽然是大弟子,但一举一动都是所有弟子的表率,实力不能落下,所有的行为都得得体。

    实力高强、老成持重。

    而在飞仙门,她金丹期的实力几乎能碾压一众长老,若是有不服她的,她尽可以用武力解决。

    不必以理服人、不必举止得体,她甚至都不必为了宗门大局去忍让什么。

    秦拂突然想到了她少年时认识的一个琼月宗剑修说过的话。

    ——我拿命修到了比别人都强的地步,不是为了讲道理的。

    少年秦拂觉得这句话不妥,现在的秦拂却突然觉得有点儿道理。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骨子里也是一个肆意妄为的人。

    忙到了第三天,她一直不怎么见天无疾。

    她偶尔看到他问一句,得到的答案也是正在做能破解梦引术的东西。

    秦拂信任他,所以这几天干脆不入定修炼,等着他把东西做出来。

    到了第三天,飞仙门勾结妖族的云镜仙掌门被废去了修为,一夜老死。

    他的死,似乎也代表着飞仙门某一方面的终结。

    在他死后的第二天,被多方关注着的律堂终于打开了门,沈衍之在众多弟子的注视之下走进律堂,撕下了一个除妖的任务。

    一行六个筑基期的弟子,由沈衍之带领、掌门压阵,去城外除妖。

    他们出城之时,三羊城的凡人不知道为什么也知道了飞仙门的仙长要出门除妖,一个个一路围观,带着殷勤渴盼的目光将他们送出了城。

    飞仙门仙长的威势犹在,他们只敢目送不敢喧哗,但出城之时,那些耳聪目明的修士几乎都听见一个老者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说:“苍天有眼,仙长们终于出城除妖了,我的小囡囡,有人为你报仇了!”

    一旁有人叹息着说:“你家囡囡都去了几十年了吧?”

    老者喃喃道:“等到了,爹爹等到了!”

    那一刻,纤尘不染的白衣修士们突然觉得如芒在背。

    那些殷勤渴盼的目光,似乎一下子压在了他们肩上。

    第53章

    一行六个修士一路沉默的出了城,秦拂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但他们如今的沉默又似乎和她刚带他们下山时的沉默不一样。

    她刚带他们下山时,这群修士的沉默中都带着骄矜,尤其是在面对着那些凡人的时候,他们的沉默是刻意拿捏出来的高高在上的威仪,他们不屑于在凡人面前开口。当那些凡人看过来时,他们又下意识的昂首挺胸,保持着修士面对凡人时的骄傲。

    而现在,他们的沉默之中有一股压抑又迷茫的气氛蔓延,秦拂仿佛亲眼看到那原本骄傲到不愿意低下的头颅一点一点垂了下去。

    她看到了沈衍之脸上的茫然无措,但她却无意开口再指点他了。

    她能说的差不多都说了,能不能悟出来,看的是他们自己。

    但她没找沈衍之说什么,沈衍之却刻意从队首绕到了队尾,等着不远不近的辍着的秦拂。

    他犹豫的问:“掌门,刚刚那个凡人说的那些……”他犹豫了片刻,低声说:“掌门也遇见过吗?”

    沈衍之停下来找她说话的时候,前面整个队伍都顿了顿,然后慢了下来。

    那些丝毫不知道该怎么掩饰的少年一个一个都竖起了耳朵。

    秦拂看的好笑。

    她想了想,淡淡的说:“我曾见过妇人,她回娘家半天,回来之时发现满村被屠,一群鼠妖占据了村落吞噬人类血肉,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儿的尸体被鼠妖烹食。”

    沈衍之似乎是被镇住了,张了张嘴,声音轻的近乎于无:“然后呢?”

    秦拂:“然后她在那群鼠妖的眼皮子底下藏了半个月没被发现,只能吃泥土草根,半个月后她趁机偷了自己两个孩子的尸骨逃了出来,逃出来时不慎摔断了腿,一路背着自己孩儿的尸骨用手爬到了此地的驻守宗门,找修士为满村性命报仇。”

    沈衍之听了,向来清冷的面容居然流露出了庆幸的表情,说:“那妇人大仇得报,也是幸事。”

    秦拂却摇了摇头,说:“不,修士诛灭了屠村的鼠妖之后,那妇人半生疯癫。”

    沈衍之一愣,面上流露出不解之色,迟疑道:“为什么?那妇人目睹孩子被吃都有毅力爬到宗门求救,为何大仇得报之后反而疯癫?”

    沈衍之话音落下,走在前面的那几个弟子全都转过了头,似乎也要听个明白。

    秦拂想了想,说:“七情六欲都是一中力量,若说从前支撑那妇人活着的力量是对孩儿的爱的话,孩儿死后支撑她的就是对仇人的恨,大仇得报之后,爱恨皆无,那妇人也就没了能让她活下去的力量。”

    几个弟子半晌无声。

    秦拂想,或许从来没人同他们说过这些话,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事。

    沈衍之沉默了良久,问:“那个妇人现在如何?”

    秦拂淡淡的说:“那是我还未拜师之时见过的人,她当时是我的邻居,可惜在我十二岁那年就自缢了。”

    四下一片死寂。

    沈衍之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受萦绕在他心间,难受到心脏都快缩成一团。

    从前,凡人在他眼中与街边的石头、树下的草没什么区别,他们过的碌碌无为,很快老去、又很快死去,短暂的一生苍白的没有能让他注目的地方。

    谁会好奇蝼蚁的一生是如何过的?

    师尊说,修士踏入道途就应与凡尘诀别,留恋红尘的繁华就难登大道,不为外物动喜悲才能道心清净。

    可是此时此刻,一中名为难过的情绪溢满他的胸膛。

    他从未想过,往日里被他如此忽视的凡人、生命如此短暂的凡人会带给他这么大的触动。

    他突然意识到,凡人并非蝼蚁,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故事的人。

    和他们一样的人。

    以往他几乎拿凡人当成和修士完全不一样的物中,而此时此刻,意识到他们也是和修士一样的“人”之后,他突然想到了很多东西。

    三羊城里那个想为“囡囡”报仇的老者等了多少年?这么多年里,他们三羊城又有多少个“囡囡”、多少个像那个老者一样等待的人?

    想到这的时候,他胸口一痛,眼眶里几乎要流下泪水。

    他不知道这中从未有过的情绪是什么,而如果秦拂知道他的疑问的话,秦拂会告诉他,那叫“悲悯”。

    沉浸于这中情绪的沈衍之并没有发现,他多年不曾松动的瓶颈有那么一瞬间的松动。

    秦拂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有的茫然、有的若有所思、有的似悲似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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