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传天书 空起花之卷》 - 特别番外《子矜》(之八)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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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济,他好吗」

    在离京十天之后,律韜终於第一次开口,对元济问出了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接说明那个「他」是谁,但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知他如元济,必定知道这天底下唯有一个人可以教他牵肠掛肚。

    这世上,唯有那个人的安危,能够牵动他的喜乐与哀伤。

    律韜恨自己的不争气,明明气极了容若分明不是糊涂之人,为何偏偏做出与自个儿过不去的糊涂事在他心裡,总觉得这一次轻易向容若低头了,往后这人便会教他宠得无法无天,再往后哪有什麼再往后呢

    律韜苦笑心想,才不过十天的光景而已,他便已经思念容若,到了那一g思念生生的就要将他的心给焚成灰烬的地步。

    就算是宠上了天又何妨

    那个人是他的容若啊

    是他从小放在心尖上,保护呵疼到大的人哪

    律韜开始后悔,不止一次的后悔,悔自己为什麼那一日不顺水推舟,就让元济给劝折回京,再见容若一面,两个人好好把话给说清楚,多少年的情份了,在他们之间,哪裡能有什麼事情过不去的呢

    此刻,手裡正拿着茶罐子的元济,冷不防听见主子的问题,先是一愣,然后乾笑了两声,回道:

    「爷,奴才这段时间都跟在爷身边伺候,怎麼会知道」

    「不要跟本王装蒜。」律韜的目光从佈兵图抬起,凌厉地投向正在为他烧水煮茶的元济,「徐行颯那傢伙派来的人是怎麼说的」

    听见主子开门见山的问话,元济在心裡暗暗叫苦,想那天自个儿劝主子趁着离京还未太远,折回去再见四爷一趟时,被骂得狗血淋头,凭着主僕多年的瞭解,他知道这次主子对四爷是真的动怒了。

    那天之后,他便谨守着一个当奴才的本份,对於两位主子之间的齟齬不合的事情绝口不提,但做人家的奴才不容易,尤其要当一个教主子称心的成功奴才,更是不容易啊

    元济说起这回事,就忍不住有满肚子心酸与眼泪,他从来都知道主子好,奴才便能够稳妥过日子,主子的喜好,就是奴才要关心的重点,有时候该说话时,要知道适时说话,但又不能说得太多、太过,以免像前j天一样,差点就被他家爷发落去跟军营裡的伙夫一起做苦力活了。

    「还不说」律韜半晌没有得到回答,不耐烦地压沉了嗓音,在勉强自己对容若不闻不问十天之后,此刻的他竟是连多餘的一点耐心也没有。

    他想知道迫切的想知道,他的容若,好吗

    瞧,这就是当人奴才的为难之处啊元济管不上鍑裡的汤水就要二沸,随时都可能叁沸,放下了茶罐子,正面领受主子隐隐迸s而出的怒气。

    前j天,他不过多提了j句四爷,就差点被发落降罪,现在听主子那话裡的意思,好像又巴不得他字字句句都提一下四爷,不过元济倒不觉得他家主子太过刁难手下的人,y要b他说出他根本不知道的事,实情是他确实知道,而且消息确实就是从徐行颯那儿得来的。

    这些年来,两位主子在人前佯装失和,不便做日常往来,s底下就是由他与徐行颯各自领着一批坐探互相通传消息。

    这次情况虽然特殊,两个主子相互置气,对彼此不相闻问,但他们这些人多年老习惯了,还是保持联繫不断,以免各自的主子忽然心血来c问起,他们好有个準儿可以拿捏回答。

    「来人说,四爷一切安好。」元济照实回答,简短而扼要,但也就是因为能够回答的话只是如此简短而已,才教他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这样」律韜愕然,他以为自己能够听到更多关於容若的事,却没料到只听得了「一切安好」这四个字而已。

    元济太明白自家主子的脾x,知道主子对四爷的重视程度,既然问了,就不会只满足於只听到一句话就可以带过的近况。

    「奴才追问过来人,想再知道更多关於四爷的近况,不过来人说,徐统领给的话就是这麼多,说让爷不要担心,四爷一切都好,吃睡如常。」

    「吃睡如常」虽然又多得了一句关於容若的近况,但是律韜却不知道自己对这句话该是感到开心或恼火。

    他想要容若好好的,但听到那人没有他,即便与他有着争执不愉快的时候,仍旧吃睡如常时,心口不自主地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哀戚。

    这时,炉上的汤水过了如涌泉般的二沸,鼓l般翻滚而起,沸腾的水气与铁鍑锅一起发出了嗡嗡的鸣声,沸水剧烈翻滚,声音却不响了,只餘那嗡鸣声,倒像是怒极了之后,反而冷却下来的平静。

    这会儿,元济管不上看管茶水了,看主子面se不虞,试探道:「爷,不如让奴才再派人去探」

    「不必了,既然一切安好,就让他一切安好吧,没有我这个二哥的打扰,他必定过得更好才对。」

    律韜赌气地打断元济的话,y沉的眸光落回长案的佈兵图上,看着自己佈置的红se军旗,与那天晚上容若所放置的黑se棋子位置j乎没有二致,再想到那一晚两人的不欢而散,一时心火涌上,接连拔起了j根红旗,扔到了一旁。

    他的容若很好。

    没有他也一样好。

    §§§

    他不好,很不好。

    这j日,容若在昏沉与清醒之中来回挣扎时,总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律韜知道此刻的他很不好,该会是什麼感受又会有什麼反应呢

    会为他心疼吗

    该是会吧会心疼的吧。

    「四爷,喝y了。」

    迷濛之中,容若听见了有熟悉的声音在唤他,花了好一番功夫,他才能勉强睁开好沉重的眼p,看见了小寧子一脸的忧心忡忡的表情,双手捧着一碗黑呼呼的汤y,就站在他的床畔,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

    好像就怕只要从他的身上挪开视线,他就会出事一样

    小寧子看着主子j次睁眼又闭上,好像随时都会咽下一口气般无力,但是嘴角却是勾起浅浅的笑痕,虽然很浅,但他看得出来主子在笑,他不知道病得那麼沉的主子是有什麼事情好开心的,在他看来,只觉得想哭。

    最后,他终於是忍不住,跪在床前的脚踏上,呜咽道;「四爷,小寧子真心觉得这宫裡的y材不如我们王府,要不然四爷明明照着叁餐喝y,可是身子的状况为什麼会越来越差呢四爷,您去跟皇上求一求,让您回府养病吧」

    容若仍旧噙着那抹浅浅的笑,他无法告诉,如今的他只是能够像现在一样清醒过来,就是一件足够教他开心的事情了。

    至少,他仍活着,又多赊活了一天。

    「你说什麼糊涂话呢小寧子,王府裡治病的y材,也都是从宫裡供给的,宫裡用的y,肯定都是最好的,这一点,你不要怀疑。」容若一语双关,但他不以为以小寧子的单纯心思,能想透他话中的话。

    「可是」话,却被外面的动静打断。

    「啟禀睿亲王,太医来问脉了王爷,皇上也来了。」

    进来通报的老太监声量不大,只够教容若主僕二人听见,老太监是在养心殿裡当差多年的老人了,早就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瓏心,不会不知道帝王将睿亲王留在养心殿的偏殿养病,其中有不寻常之处,但他不便多说,只是一直以来,睿亲王待他们这些奴才们就和气慷慨,不过是多一句提醒,还是能办到的。

    「多谢公公。」容若晒笑,眼p閤了两下,以示对老太监的感激,见老人家微笑頷首,表示明白了。

    在老太监离开之后,小寧子满心的不解,对主子疑问道:「四爷,小寧子不懂为什麼」

    「不懂就闭上嘴,多吃饭,少说话。」

    「是。」

    小寧子乖乖的闭上嘴巴,他自知不是一个聪明人,但这却也是主子将他留在身边多年,从未遣他离开过的原因,所以,为了能够长长久久待在主子身边,他小寧子心甘情愿做一辈子不聪明的平庸之人。

    两个太医揹着y箱子进来,见到卧病在床的睿亲王,他们的面se都是复杂难以言喻的,似是被j代过了什麼,旁的话不敢多说,一如往常号问脉案,看着容若把汤y给喝得一乾二净,再给了两颗丹丸,和了蜜水让容若吃掉之后,便一如来时的沉默,告退离去。

    在太医们离去之后,帝王进来了,或者该说,他从一开始就站在内寝外的屏风之后,一语不发地看着,在进来之后,帝王遣退閒杂人等,寂静的房中只餘下他与他生平最疼ai的嫡四子。

    皇帝先是站在床前好半晌,然后亲自上前动手扶起了儿子半坐起身,在他身后垫了两颗引枕,为他掖好被角,看着容若都好了,才鬆了口气似的,搬了张圆凳在儿子面前坐下来。

    容若虚弱无力地坐靠在引枕上,转眸看着皇帝,与帝王那双注视着自己的清瞿目光相对正着,心裡有些不明白,但却又很快的就明白了。

    刚才有一瞬间,容若心生了恍惚,好像又回到他小时候生了病痛时,他的君父对他嘘寒问暖,照顾他吃y起居,不假他人之手,但恍惚不过只是一瞬眼的功夫而已,容若很快就知道了,君父如今待他如此,不是因为出自於疼ai,只不过是满心的愧咎,想要找到一个方式宣洩罢了。

    「容若,你会恨父皇吗」帝王在凝视他的四子许久之后,带着些沧桑的厚嗓,沉沉徐徐地问道。

    闻言,容若缓慢地摇头,并不讶异会在今天听到帝王如此疑问,他刻意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很平淡,淡得听不见一丝毫的感情,回说道:「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是君,容若是臣,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帝王不由得怔愣,从容若那一番不含感情的话语裡,听出了一丝刻意疏远的意味,老练世故的目光,盯着容若那张苍白至极,却依犹俊美无双的脸庞,含笑的嗓音彷若曾经那位慈祥的君父,道:

    「容若,你这是故意的吧自从踏进这一处偏殿之后,便不在父皇面前自称过一声儿臣了。」

    面对帝王的疑问,容若只是抿着笑,只是那笑,苦涩至极。

    「是了,你不是朕的亲生儿子,朕多希望你是,但你不是」帝王的呢喃彷彿是对着自己说话,话说着也笑了,只是那抹笑还未来得及消逝,就化成了残酷的狰狞表情,直视着容若,「你知道朕第一次动念想杀了你,是什麼时候吗你十六岁那一年的冬至家宴,在那个时候,朕就想杀你了。」

    说完,帝王就闭唇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他曾经最疼ai的四子,等着这个聪明的儿子醒神过来。

    果不其然,帝王的话才说完,就看见容若本来就已经苍白的俊顏,瞬间震惊得连一丝血se都不存,雋秀的眼眸因为明白了君父话中的含意而圆瞠,在他十六岁那一年的冬至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们的父皇就知情一切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之九:"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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