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足 - 分卷阅读44
又跑了一会,总算在桥边见一个六角重檐小亭。
陈树冲进去的时候,后背的短袖已经湿了大半,一大片透明的肉色明晃晃的,隐隐约约的腰线露了出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正躺在一边的木椅上休息。只见他穿了件白色工字背心,腆着个大肚子,上面还放了把扇风的蒲扇,也不知他睡熟了没有。
陈树小心地喘着气,将已经湿掉的背包放到另一边的木椅上,倚着柱子擦脸上滚落的水珠。
亭外雨势渐猛,豆大的雨点跟冰雹似的,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石桥、楼台、远山都化成白茫茫的一片雾,再也看不分明。
亭内只闻雨声、风声、还有……
他转过头,看见那老头身旁的位置还挤了个小小的老式收音机,正和着风雨“咿咿呀呀”的轻声唱着。
这里的人真会享受啊。
陈树羡慕地想道,以后再过个几十年,或许可以和薄林来这里养老。
薄林……
想到方才桥上的场景,心中兀地又是一股无名火窜起,烤得胸口又酸又痛。
“算了,不想他了。”
陈树默默地跟自己说,学着对面的老大爷把鞋一脱,两腿一翘,就这样闭目躺在亭子里的木椅上休息。
不知是雨声还是那戏曲声更催眠一些,没过多久,他便生了些许困意,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大事已不可闻,我辈且看——春光——”
收音机仍沙哑地放着,“嘶嘶”的杂音融在雨声里,像是一场温柔的幻梦。
“他在哪里?”
薄林冒着大雨赶来,纯黑的西裤也湿了大半。
“好像进了那个亭子,我也没怎么看清,你家陈老师跑太快了。”
郑小棠努了努嘴,抱怨道:“我新买的鞋都湿了大半,这可是今年夏季的新款——”
“辛苦你了,下次请你吃大餐。”薄林低头笑了笑,将伞一撑,直接冲进了雨幕。
“雨下这么大,你早点回去吧——”
“我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郑小棠看着薄林的背影,目瞪口呆。
“把我利用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等一下,晚上的庆功宴要怎么办啊!!!”
“薄林!!!”
薄林收了伞,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凉亭。
刚才那打盹的大爷估计是被老婆叫回家吃饭去了,亭里现下只安静地躺着一个人。
那人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背包,整个人蜷在一边的木椅上。那白色的T恤下摆被雨打湿了,露出了大片水光淋淋的肉色。腰窝深深地凹陷进去,诱人的曲线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纱,一览无遗。
薄林安静地蹲下/身,将他滑到鼻子上的眼镜慢慢摘去。
陈树其实生得并不难看,相反,他的相貌在女生中还是相当受欢迎的那种类型。
墨痕一般的眉、微微下垂的眼角、高耸硬/挺的鼻梁。
还有那紧闭又性/感的薄唇。
只不过常年不出门,接触的人又少,才让他产生了“自己不好看”的错觉。
亭外的雨仍下个不停,整个世界像是被颠倒虚化了一般,显得格外不真实。那声音像是一颗颗真珠从盘中坠入到水里,发出了沉闷的“叮咚”声。
“怎么能一个人毫无防备地躺在这里呢?”
那声音低沉动听,像是在叹息,又像在埋怨。成了朵轻云飘到了骤雨里,转眼又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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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已不可闻,我辈且看春光。——《桃花扇》孔尚任
暴雨如注。
有几滴不小心被狂风刮进了亭,如刀叶般狠狠地刮在地面上,印下了针细的黑痕。
见这雨一时还没有停的趋势,薄林便把陈树的头挪到了自己大腿上,从背后撑开了伞,挡住了从外面飘进来的雨丝。
陈树似乎觉得那“新枕头”挺舒服的,还将毛茸茸的脑袋转了转,惬意地调整了姿势,半天没有醒过来的打算。
薄林笑了笑,摸了摸那人的脸。
没有人看见他眼中的那抹隐秘的贪恋。
世界一片白渺渺,像浸泡在滚烫的蒸汽里似的,但偏偏那白气落在身上是湿的、是凉的。亭外的人看不清亭内,亭内的人也看不清亭外。
薄林俯下/身,静静地含住了他朝思暮想的唇。
“啪嗒——”
陈树听见了雨珠从檐角滚落的声音,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
草木独有的湿腥气、骤雨过后的清新气、还有……
那熟悉的鸢尾花香。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懵懵地抬头看着薄林,仿佛在看一场“大变活人”的魔术秀似的。
“我在你身上放了追踪器。”薄林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真的!?”陈树惊得从薄林的腿上爬了起来,坐直了身子。
而后看见薄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才知道自己是又被他给骗了。
“你衣服湿了,要赶紧回去换一件,不然会感冒。”
“嗯。”陈树在隔壁木椅上找到了他的眼镜,摸索着戴上了。
嗯?
好像哪里不对……
他恍惚了一瞬。
自己方才好像正跟薄林生气来着,心中还烧着倔强的小火苗呢。本来下定决心再见面的时候一句话也不和他说的——
怎么才睡了一觉,那小火苗就被雨给浇灭了呢?
“怎么了?”
陈树怔怔地抬头,却见那人不知何时褪下了白衣素袍,换了一身休闲的衬衫西裤,正撑着把伞在亭边等他。
宽肩窄腰,身材匀称得赏心悦目。
他叹了口气,背起双肩包,心情复杂地走到了薄林旁边。
“陈老师,你订的酒店在北市那个方向吗?”
“嗯,不过不是酒店,是民宿。就在……”
“唔!?”
唇上冷不防地被什么东西给袭击了一下,像酒杯里冰块短暂又清脆地碰撞,像闪电撕裂天空时瞬息的火花,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薄林……这是在外面!”陈树吓得反手将薄林推开,整张脸像被热气蒸熟了一般,红得惊人。
“我用伞挡住了。”那声音仿佛带着点委屈的意味,让人听了不忍苛责。
“总……总之……”
陈树捂着脸转过身,小声斥责道:
“我……我不许你再亲我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雨虽然还在下着,但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春草般绵绵地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小花。不禁让人觉得,江南本就该生在这温柔的十方烟雨中。
等两人“长途跋涉”回到民宿时,路边的街灯已经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沿途的人家门前都挂了两个红灯笼,但似乎只是个看着好看的摆设,一直到天黑尽了也没有亮起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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