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禾事 - 分卷阅读8
为什么没有?!
田家不可能如此消极怠命,如果,如果到现在他们仍然没有动作的话,那就意味着,意味着……还有他没想到的对手……
也就是说——还有第三方!禾后寒悚然一惊,突然联想到今日早晨与田西翰的对话,按说那样心机深沉的老臣不该那般沉不住气,他敢与皇权针锋相对,必然是有些不可告人的东西催促着他。
禾后寒觉得心脏狂跳起来,内里犹如冰火交加般一片狼藉,第三方……第三方是谁?是皇长子?不,不会是皇长子,远水不救近火,至少目前不会是皇长子突然发难。这个第三方必然是田家的保命伞,能够让田家迅速脱离困境的……什么人,或者是什么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禾后寒正好把身体转向窗外,不知何时黑夜已来到这世间,将浓稠的墨汁涂满天际,禾后寒双眼的焦距不知凝在了何处,卷起了漩涡似的茫惑,这与他突然惊醒时的眼神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好像荒野中骤然劈下了一道雷。漆黑的夜幕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而这个可能使他打了个寒颤。如果这个暗处的第三方远离朝局——譬如,譬如,江湖武林之辈。那会发生什么?他们会做些什么?
——行刺。
禾后寒突然发觉内里的亵衣后背湿了一大块,他几乎是在想通了这一点的瞬间就跃出了窗户。宫里的暗卫早已被他调离大半,如今宫中能够应付暗杀的隐藏力量不到三成,皇帝此时有没有意识到危险?禾后寒提起一口气悬在丹田,以损耗内力的方式急速向宫中掠去,早春的晚风半凉半暖,他的神情如同凝固一般生冷,他的掌中紧紧握着榴髓玉牌,过度的热量让内含的“长生”挣扎起来,波光粼粼地反射出瑰红色的光泽,和着他未换下的浓紫官袍,在沉沉的夜色里擦出抹一闪即逝的亮芒
崇渊是极为聪明的,以他现今的年龄来看,甚至可以说是多智近妖。所以当他坐在御书房里时,就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地方有些不寻常。其一,太静,身边熟悉的暗卫气息现在寥寥无几,这种状况是不应该发生的。其二,田西翰一事进展实在出人意料,田尚书如此能扛叫他心下有疑。其三,就是禾后寒。崇渊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把头扭向了烛火,眼神随着微微跃动的光芒起伏不定,他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太多东西,隐隐的似乎有一丝愤怒,悲哀,甚至惊惧,但更多的却是冷静。若是他,若他并不忠于他,那么,他此刻,已然输了。
崇渊把眼睛闭上,黑密的睫毛盖住了下眼睑,他安静地保持了一会儿这个姿势,然后突然站了起来,明黄的衣袍倏忽一下转进了内殿。
此时禾后寒刚刚翻入宫墙,“风息水”已被他用到了极致,周围的空气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硬生生挤压开来一样,这让禾后寒有些喘不过气,但却使他的速度极快极快,快到如果禾后寒没有天赋的反应能力,恐怕会在快速的前行中受伤。
崇渊脱下龙袍时,禾后寒正迅速地掠过沥玉广场。
换上一件外衣的时间是多久?崇渊不得而知,但当他回头看见苍白着脸的禾后寒跨进大殿时,只是风轻云淡地调笑了一句:“禾爱卿好快的脚力。”
禾后寒看见崇渊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时,有一瞬间眼前是漆黑一片的,然后大量的光芒骤然涌进来,让他眼睛有些酸痛。他脱力般地跪下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崇渊突然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拉扯着他,是因为在他犹疑时突然挣动起来的“千应”,还是他那年轻的丞相仓促出现的身影,亦或是那声如释重负般的叩见。当夜风牵在他浓紫的袍角,汗水黏在他乌黑的发鬓,烛火抹在他苍白的面颊,这一切一切,明明是焦躁而急迫的样子,却让他看起来,看起来有一种,一种难言的安宁。
禾后寒平稳了呼吸才道:“暗卫已经向宫中靠拢过来。”
崇渊慢慢走近他,蹲□子道:“但爱卿是最快的。”
禾后寒听到那一如既往的稳重却不够低沉的嗓音,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寝宫右后侧传来一种极细微的声音,禾后寒的脑海里立刻对应着浮现出画面,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刀刃入体的声音。
他没有犹豫,也没有出声,他只是一把揽过了皇帝,急剧逼发到脚下的真气爆炸一般翻滚,猛烈的反冲力让他在刺客到达内殿前先行掠到了门外。
崇渊抬头时,就看见禾后寒整个人都像被点燃了,几可燎原的气势。
丞相有何乱(上)
禾后寒把皇帝紧紧地圈在怀里,急速飞掠带来的风力使他们紧紧的严丝契合地贴在一起,他的下巴被皇帝的发冠顶得生疼,肩胛骨也被硌得有些难忍。禾后寒觉得怀中的皇帝意外的沉,他的手臂被拖累得有些麻痹。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禾后寒把精力凝聚在一线,他面临的最大危机是:他没有武器,或者说,没带在身边。
短短瞬息,他已经带着皇帝掠过了嘉毓殿,那是皇帝专门接见大臣的宫殿。宫灯漏下的光里,他扫到了那正蓝色底金漆的字体。他没有犹豫,脚尖微微变换步位,身体借力向左偏过去,燕回旋般敏捷。
禾后寒急需一个落脚点。
或者说他需要两样东西:支援,武器。
支援,他倒是有,皇宫里侍卫倒是不少,但禾后寒不敢擅动,普通的侍卫只会添乱,成为更大的靶子。至于暗卫,这种情况下他不敢贸然用榴髓玉牌召集暗卫,已经有至少一名的暗卫遇袭,可以设想刺客手中已经有了“千应”。在他并不知晓刺客的人数和分布的情况下,倘若刺客比暗卫更快的到来,以他现在手无寸铁的状况,怕是难以逃出生天。
他现在只能设想最坏的情况,即整个皇宫都布满了陷阱,而他要保皇帝平安,只能靠自己。
他需要武器。他才有把握在找到支援之前保住皇帝。
禾后寒此时无比后悔自己冲出禾府的迅速,当时他一心只想确定皇帝的安危,同时将暗卫全部召回,压根儿就忘了带上自己的兵器。但也或许是他下意识地拒绝了,宫中不允许私带武器,这已是根深蒂固于人心的规矩了。而现在,这规矩害惨了他。其实禾后寒隐隐地也明白,即使他当时想到了这个情况,恐怕在那样的心焦下他也不会抽出时间将武器带上。禾后寒突然有些后怕,倘若自己晚来一步,就不知崇渊还能否平安无事了。
禾后寒环着皇帝,轻轻擦过窗边,他立在阴影处,屏息听了会儿,然后将皇帝松开,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叫他别动。
这时才是禾后寒定下心来看崇渊的第一眼,只一眼就叫他暗暗心惊,崇渊的眼珠漓亮,无波无澜。他的神情没有一丁点破绽,就如同精致到了极点的陶瓷,却让禾后寒觉得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头稳重的不慌不忙的雄狮。
禾后寒觉得心脏渐渐平复下来,崇渊的镇静如同给了他一颗强力的定心丸。
这就是帝王呵!一个真正的帝王。
他第一次感到一种骨头里的与生俱来的东西被激发了出来,他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但那让他感到浑身充满了希望和斗志,不畏惧死亡的激动,甚至有些急切。这种感觉非常复杂,让他觉得非常奇妙。
禾后寒撑住窗檐侧身贴着窗缝挤了进去,轻轻地落在地上。黑曜石的地砖镜面似的沉静,没有一丝灰尘被带起。
宽大的官袍掩住了他紧绷的身体线条,却挡不住他的警惕与戒备,他半蹲着身子蓄势待发。
禾后寒曾经来过嘉毓殿,因而记得这里的墙壁上挂了一把宝剑。比起去抢夺一把侍卫的用剑,禾后寒在短短的思量之后就选择了这里。
若抢去一名侍卫的用剑,那倒是容易,但到时候势必会引起满宫的喧哗忙乱。能抓到刺客倒还好,万一兵荒马乱之中叫皇帝被人找到了,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更何况,禾后寒心中暗咐,宫中的禁卫大多是京城官宦世家子弟,大概是平日接触得过少,他对那些家伙尚心存疑虑,无论是在实力还是忠诚上。
禾后寒已经看到了那柄长剑,它就挂在皇帝座椅的左侧,剑鞘上镶嵌着一颗明亮的宝石,在黯淡的光线中熠熠生辉,那剑架离他不过七八丈远,十来步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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