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星的距离 - 海王星的距离-2-事与愿违08

    海王星的距离-2-事与愿违08

    三日后，阿龙遵照母亲遗嘱，直接火化安葬，不办葬礼是不希望儿子在她生前就把大笔的钱花在医院，死后又要再花一笔。阿龙答应了，只要这能让她安心，他什幺都能答应。

    颱风过后的墓园满地落叶枯枝，更显凄凉萧瑟，阿龙凝望石碑，不知该何去何从。不知不觉有个人站在他身后，撑着一把黑伞，替他挡去细雨，他知道那抹不明显的香味代表着谁，他记得那一夜的无声痛哭有她陪，只是自己不配……

    从此以后再也无须为了母亲的医药费找藉口在她身边徘徊，所以他不敢回头，怕看见那张面容会忍不住厚颜留下。

    「她在另一个世界会过得很好，你也应该把自己的人生过好了。」

    「我的人生如何都与妳无关。」阿龙冷漠的语气，想藏起对她的依恋早已比想像中还多。

    「是与我无关，但是为了你母亲的愿望，你也该找回自己的名字，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说的简单。」

    「杜凡杰，这是你的酒店经纪合约，我帮你解了，以后你真的自由了。」

    「……妳会不会太多事了。」

    「要是不多事，一开始就不会点你檯了，你骗得了自己，但是骗不了我，你是那些人当中最想离开的一个，不是吗？」

    杜凡杰视线落在地面，没再回话，直到雨势渐大才终于说了句：「我不知道该去哪了。」世界之大，他再也没有想去的地方。

    「你应该先去躲雨……」骆庭深蹙眉说，她的脚边已经被雨水染湿，显得不耐烦。

    「也是。」杜凡杰无奈的笑了，只好跟着她的脚步，离开墓园。

    送他回家的路上，始终沉默。

    骆庭深不想帮他决定去路，他也没能开口要求骆庭深让自己留下，如今他不是千金小姐能花钱买的牛郎了，就只是个什幺都不会的普通人。

    杜凡杰这时才恍然大悟，想起曾经有个迈入中年的酒店小姐点他的檯，抱怨了整晚都在说她这一生大半青春岁月都投入酒店，转眼才发现自己最擅长的只有讨好男人……其他就什幺都不会了。

    『我不是不想离开，只是不知道离开之后能去哪里……你懂吗？小伙子。』迈入中年的酒店小姐将无奈连同白菸吐出，熄灭了香菸之后轻拍他的头，凑近他耳边说了些话，随后放了一叠钱便转身离去。

    『能走就早点走吧，不然当你明白我在说什幺，就来不及了。』

    如今，他冷笑一声，全都明白了。

    「你住哪？」

    「酒店宿舍。」

    「……旧家呢？」

    「卖掉换钱花光了。」

    「那怎幺办？」

    「不知道。」杜凡杰望着窗外，无所谓的说，似乎把他丢在路边也不介意。

    「那等一下去宿舍领行李就先回我家。」

    「不用了，就在前面停车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骆庭深也不知道该说什幺，只好照他说的做，放他下车，看着他颓废的身影被远处的黑夜吞噬，不再回头。

    －

    时隔一月，突然传出骆董事长送医急救的新闻，商界一片沸沸扬扬。

    父亲住院这夜，骆庭州正在自己的豪宅里开睡衣派对，一堆穿着性感睡衣的女孩围绕在他身边，直到管家悄悄在他耳边讲了几句话，他才突然收起欣喜的嘴脸，随后起身扬起温柔的笑敷衍几个女孩，说：「今天就先结束吧，我还有事要出去处理。」

    转身拎起衬衫，离开朱门酒肉的大厅。

    「你说我爸怎幺了？」

    「过劳引起的轻度中风。」

    「没有内情？爸一向很自律，不可能突然发生这种事……谁造成的？」

    「陈总经理前阵子说和董事长理念不合想分家，但董事长不同意，最近他搞小动作怂恿当初他拉进来的一些中小企业客户，联手抽走上亿资金，董事长今天知道真相之后被气的……」

    「想分家就分啊！爸一下就把股份豪宅分给我，陈总只是想开创自己的帝国，给他又不会怎样！为了那点小钱得不偿失！」

    「少爷……董事长不让他走是因为现在竞争激烈，公司已经有许多人被挖角，再这样下去没有新人才，公司早晚会衰退的。」

    「知道了，哪家医院？」

    来到庭院三台黑车旁，骆庭州选了雾黑色跑车，疾驶往医院去。

    没想到一进病房就看见骆庭深坐在一旁哭。

    她原本并没有察觉杜凡杰母亲离世那一幕对内心产生的震撼，直到自己的家人躺在相似的病床上，她才感到莫大的恐惧。

    人总是在面临永远失去的前夕，才知道要痛哭流涕。

    「别哭了，我还没死。」

    「爸！」

    「轻度中风而已，又不是要坐轮椅被你们推去晒太阳……」

    「爸……！」

    「好了庭深，爸真的没事，现在更紧急的是那些被陈总劝退的客户。」骆庭州坐在一旁沉着脸思考。

    「你们不用担心这些，我和老吴会处理。」老吴是跟随他多年的秘书。

    「董事长，您的两位孩子都十分有才，您培养许多人才都被挖角了，为何不培养自己的孩子？」

    「……。」骆董别过头去，不想多说什幺。

    「爸。」骆庭州走道床尾，说：「以前我们不管出什幺事，只要回来告个状你都会私下找人解决，为什幺当你真的出了什幺事却不跟我们说一声？」

    「这片帝国是我打下的，是我想要的，不是你们想要的，你们只是凑巧生在这个家作为我的儿女，我何必勉强你们接手这些烂摊子？」

    「爸……是我错了！」骆庭深听了这段话，终于内疚的放下自尊大哭起来，含糊地说：「我为了那个负心汉闹出走，你还真的把一栋豪宅给我……我却以为你是巴不得赶我离开……我还因此盼望被别人家收留，一心想逃离我真正的家……是我错了……呜呜……」见识过杜凡杰母子的生死离别，她才骤然明白这世上每个家都独一无二，或许杜妈妈一点也不需要儿子去当牛郎替她续命，但杜凡杰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付出他对母亲的爱。

    很无奈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用对的方式去爱一个人，却不能质疑那样的爱并非真心。

    「不哭了……懂事就好。」骆董只是拍拍她的头，嘴角藏着无奈而欣慰的笑。然而，骆庭深哭诉的那些忏悔也正是骆庭州心中所想，只是他没能像女孩这样放声大哭、放下自尊去承认那些错误。

    这幺多年过去，他早就不恨父亲当年变心的事，当他成为一个男人才真正明白，不管身边出现哪种女人，他不爱就是不爱。

    不爱，就什幺都无法勉强。

    如今换个立场，他也不会因为哪个女人有了孩子，就瞬间爱上孩子的妈，如果爱情这般简单，这世上就不会有那幺多旷男怨女。

    不知不觉，骆董终于盼到两个孩子长大，只可惜这也证明他已经老了，棺材可能都躺进一半了，叹息一声，是他始终明了人生就是在捨与得之间挣扎不休，只有望着「得」，才能自在地扬起嘴角去「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