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龙 - 第0290章 囚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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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抚顺这边。

    周青峰下定决心要走水路离开抚顺,这自然就要开始准备。

    船只难得,航路不畅,水不足,这些问题都要一一克服。而作为头唯一有航海经验的队伍,在登州水师干过的吴宝儿就显得难能可贵了。可跟其他加入周青峰麾下的人员相比,吴总旗的待遇就颇为可怜他在洗漱一番后被关了起来。

    这些年大明的军队烂无可烂,陆地上的卫所烂,负责海防的水师就更烂了。相比拿根长矛就能当兵的步军,水师好歹要有船才能算水师呀。可造船比随便弄点长矛胖袄什么的难多了,于是水师连船都懒得造。

    登州水师本是大明最重要的水师,极盛时期有一百多艘战船,可现在能开出五艘来就要谢天谢地了。水师兵员大量逃亡,缺口极其严重。吴宝儿就是活不下去,带着十来个下投靠王凯,驾驶两百料的单桅民船在大海上混饭吃。

    在辽东湾混迹十几年,吴宝儿还从未遇到向周青峰这样蛮横的人。他原想着这位百户老爷只是要自己投效干活而已,那自然是先服软讨好,回头再找会翻盘。哪晓得这位百户的好奇心却比谁都大,竟然想把自己脑子里所有关于航海的事统统掏出来。

    偏偏这人还真有这个本事。

    被失魂术控制的那一刻,吴宝儿其实还保持神智,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他的来历,他的背景,他的能力,全部如竹筒倒豆子般泄露出来。被人剖开脑子看个精光的感觉太可怕了,吴宝儿知道的港口,了解的势力,跑过的航路,做过的恶事。

    全部曝光

    等着一切说无可说,吴宝儿像条死鱼般被拖去清洗,全身上下换了套衣服,关进了所谓的检疫营观察吴宝儿算是外人,谁也不敢保证他身上有没有这个病那个病,观察一段时间是很有必要的。

    吴宝儿被关押的地点还很特别,在近卫营的营地禁闭室。整个屋子空空荡荡,只有门口开窗。他进来后就扒着窗户朝外看,禁闭室不远处就是近卫队的训练场,由之前抚顺千户所的军营改建而来。

    “这是那路地头蛇怎么跟原先的官兵不一样”吴宝儿看到的是一支从未见过的军队。他被关了天,这天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刺耳的唢呐声一大早天没亮就开始吹,吹了之后整个军营就醒了。大概百来号人穿戴整齐去跑步。

    第一次听到这唢呐声时,吴宝儿就从梦惊醒,说不出的惶恐。很快他就发现这唢呐从早吹到晚。起床吹,吃饭吹,出操吹,训练吹,行军吹,回营吹,睡觉吹。甚至半夜里梦还吹,吹了之后要么全营紧急集合,要么集合后还要出去跑一圈回来再睡。

    这天底下没见过如此折腾人的事。

    吴宝儿觉着要是自己在这种军营,第一天就要造反。要么逃,要么捅死乱放号令的上官再逃。总之这日子没法过了,还让不让人活可眼前这支军队的士兵竟然都乖乖的非常听话,不管上官如何折腾,他们都一点不反抗。

    除了爱吹唢呐,这支军队操练的还特别勤快,从早到晚可谓是一直没停。吴宝儿扒着门窗,头一回看到列阵前行的长矛阵。

    当横队十人,纵队列的基本阵型踏步前进时,吴宝儿被那整齐的步伐震惊了从来没见过如此协同一致的队伍,光看他们踏步的气势就令人头皮发麻。而当一个排在同一号令下左转右转,前进后退,齐刷刷的动作有着震撼人心的美感。

    吴宝儿想不出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这支军队,反正他搜肠刮肚回想自己见过的各路豪强,也想不出谁能在这支队伍面前撑过个回合。大部分人一碰面就要被震慑,不等长矛捅上来就要逃散了。

    强军,这绝对是强军

    只怕当年戚爷爷的家丁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戚继光就是山东人,十岁就接任祖上传下来的登州卫指挥佥事一职,开始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登州卫的人谈起戚少保,那都是相当自豪的。在吴宝儿看来,天下最强的也就是戚家军了。只可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吴宝儿可不是什么善类,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海上的世界没有王法可言。他只信奉实力,只认银子和刀子,名是官军,实则海匪。眼前这支强军单个士兵拉出来毫不起眼,可组队之后的强悍还是让他深感心寒。他不由得又想多多了解。

    首先看外表。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眼前这些士兵一个个都壮实的很,全营上下竟然没有一个瘦弱的。这又是一个难得之处。

    吴宝儿自己就是好勇斗狠之人,体格虽瘦却相当健壮。他认识的各路官军盗匪,每个团队总有一两个强壮的家伙镇场子,可从全体队伍来看还是普遍瘦弱。能做到全营上下都壮实的,还真就只有眼前这一家。

    “老天爷,这家队伍的头领难道不扣军饷”吴宝儿暗想。他又仔细看士兵的穿着,训练时这些士兵都是全身披挂,带齐各种装备。光是那些零碎就让他大开眼界。

    大明士兵穿胖袄,说白就是棉甲。那东西夏天穿绝对能让人热死,可防御能力么也就抵挡流矢。近距离不管面对刀枪还是强弓,都只有点心理安慰作用。而眼前这支队伍全部穿金属扎甲,看样子好像还是价格不菲的法器。

    有钱,真有钱

    吴宝儿不禁咂舌。

    扎甲制造繁杂,光是冷锻打造一个个小小的甲片就特别费工夫。一套扎甲工本费就要几十两,若是再用术法对甲片强化,那这价格就蹭蹭的往上涨光这一套扎甲,没几百两银子就拿不下来。遍观当今大明朝,也没见谁家将官会给下小兵如此待遇。

    就这一套套的扎甲,就对的上眼前强军的称号。

    除了扎甲,这支队伍士兵身上零散的东西还好多。吴宝儿就觉着士兵身上穿着的背心挺特别,样式在别处也是从未见过。背心上缝了一大堆口袋,模样很是古怪。这些口袋也不知道都装了些啥,可最显眼的要属于挂在腰后的水葫芦了。

    吴宝儿是到处跑的人,他太清楚随身带着水有多重要。到苦难的时候,没吃的还能忍忍,没水喝真的半分都忍不住。口干舌燥的时候,尿都要喝一口。

    除此之外,这些士兵衣服,裤子,靴子,乃至头顶上的藤盔,无不吸引吴宝儿的关注。他倒不是热切的想要加入这支队伍,而是真的好奇。看着营地里的士兵两人成排,人成行,一举一动都干净利索。他就暗暗代入敌对的角度来盘算,该如何对付

    “若是上了岸,吴爷爷我自然有多远跑多远。可若是在海上,爷爷我绝对不怕。”吴宝儿在禁闭室里唉声叹气,低声唱了一句道:“这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不过看那周百户还是要用我的,爷爷暂且忍一忍,该低头时低头便是。”

    吴宝儿正胡思乱想,禁闭室的门忽然打开。来送餐的士兵吆喝一声,将一个盛满饭食的餐盘塞了进来。他当即一乐,端起餐盘便盘腿坐下,大快朵颐。

    “嗯,好吃。”要说吴宝儿这几天最喜欢啥,毫无疑问就是这地方的伙食了。“天天有鱼有肉,难怪这里的士卒长的如此壮实。他们定然是贪图伙食好,方才能忍得住军官的狠心操练。否则人心早就散了。”

    想到伙食好,吴宝儿忽而朝禁闭室外喊了一嗓子,“喂,兄弟,你们一个月有多少饷银多久发一次克扣几成啊要上交多少孝敬”

    送饭的士兵还没走远,回头应了一句:“我们这些小兵一个月二两,月月都发,没见谁被克扣过。也没谁上交孝敬。”

    “这咋可能”吴宝儿都顾不上吃饭了,又扒着窗口说道:“你们吃的好,穿的好,月月发饷银竟然还不克扣底下的小旗总旗一份银子也不拿

    你莫要唬我,大明朝立国两百多年,就没这样的事。想当年戚爷爷治军,也是要拿底下人孝敬的。就算当官的有此好心,他哪来这么多银子不喝兵血的官老爷,吴爷我这辈子就没听说过。”

    嗤,送饭的士兵只是不屑的笑了声,口说了句没见的土包子,也不多争辩,转身就走了。吴宝儿扒着窗口顿时大怒,伸出窗大声骂道:“好胆,休走。吴爷我走南闯北,见过的人比你吃的米还多,你骂谁是土包子你给我回来,吴爷要跟你理论理论。”

    送饭的士兵只当没听见,大步不停。倒是周边关着的其他水听着吴宝儿的叫骂,也一个个扒着窗户跟着声援,各种登州土话俚语骂的极是难听,污言秽语满天飞。

    吴宝儿气不过,回头一脚将地上的餐盘都给踢翻了。他恶狠狠的骂道:“这里的人贼坏了,竟然敢看不起我。区区几份饭食就想收买吴爷当吴爷是没见过市面的傻子么若让爷爷我寻着会,定然要把这些泥腿子丢进海里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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