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 分卷阅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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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奇眼睛仍然发雾,咯咯直笑:

    “你哪里像我爸?我爸不抽烟。”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觉得自己心脏砰砰跳动。那是和年轻女人在一起,不一样的一种悸动。

    “今天好不好玩?”

    换来的仍然是咯咯傻笑:

    “好……好玩……我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一双满是醉意的桃花眼角微微下垂:

    “阿公觉得是我的错……他觉得,是阿妈命带不详,才会和阿爸出了车祸……他觉得,是阿妈纵着阿爸滥赌,才弄得家财散尽揭不开锅……”

    他讲了一通颠三倒四的话,末了,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你抽的是什么烟?”

    “想知道?”

    他认真点了点头。我深深吸了一口烟,低下头,将烟雾哺在了他嘴里。

    年轻人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在我下眼睑轻轻扫过,如蝴蝶的触须一般。我加深了那个吻,舌尖在他的柔软上颚缓缓滑过。年轻人哼了一声,纤长的指骨勾在我的颈后,将我搂紧了一点。

    我不愿乘人之危。烟雾似乎让唐奇的酒略微清醒了一些,他迷离地看着我的嘴唇,呢喃道: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亲过男人。”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的初吻发生在十四岁,国中毕业时和邻班女孩发生了第一次。我知道他爱弹吉他,也知道他最中意的篮球鞋,是哪个牌子。

    私家侦探都记录在了档案里。

    我又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有什么区别?女人和男人?”

    唐奇吃吃地笑,显然已经被酒精麻痹了脑子。我在年轻人凸起的喉结上印下一吻,听见他喉咙间发出的咯咯笑声。他在猛烈地喘气,小腹起伏不定。

    “洛哥,洛哥……”

    我无意于缓缓而行,如台上戏曲一般温温吞吞。我的血管里烧着尼古丁和酒精,我需要激烈而刺激的性。唐奇的裤子被褪下半截,露出两膝间生猛得直挺挺的性`器。他仰着脸埋在沙发上的一堆软垫里,姿态是不知所措地欲拒还应。我想起了初见他的那日,一张被汗水渍得亮晶晶的妆面,唇边一抹污涂了的嫣红。

    我俯下`身,驾轻就熟地将那截性`器整根吞入喉里。

    唐奇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如一只被拎住后脖颈的小猫。我吞吐了几下,用手指替他扩张好内壁,将他整个翻过身,毫不犹豫地挺身进去。

    一道电光从半空中划过。

    雨水,汗水,夹杂着血水。我的全身湿漉漉的,有什么东西正沿着汗衫和脊背的空隙,一滴一滴往下坠。但我仍在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往哪里去。但没关系。我手里有刀。

    铁皮的货车在身后轰隆隆驶开,而我面前是一望无垠的漆黑的夜。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里,耳边是隆隆的雨声,和男与女相互纠缠的喘息。

    喘息是从公路尽头的木屋里发出来的。

    木质的栅栏门是半开的,仿佛屋内的人以为,没有其余的人会在夏夜的雨夜里,闯入这无人之地来。屋子里亮着灯光,以及一下一下摇晃着的黑影。前门半掩着,里面散发出令人毛孔焦灼的热气来,让我不敢推门往里。

    我只敢用一侧眼睛,从门缝里往内看。看见积着水渍的地板,看见红的、金的、绿的绸缎。看见满架长的短的刀枪,和一排排厚底的长靴。看见墙壁上各式各样的,文、武、生、旦、净、丑的妆面。

    这是什么地方?

    我用手指扒着木质的窗沿,脚尖踩在凸出的墙基外缘,试图从窗子里看见去。可是雨帘从半空中倾盆而下,冲刷在窗子上,模糊了我的双眼。

    哥哥。哥哥。

    有小小的手在拉着我的汗衫。我回过头。

    黑暗里,那是一双小小的、惊恐的眼。

    “洛哥,怎么想着开车带我回台南?”

    年轻就是优势。唐奇摘掉棒球帽,朝对面火红跑车上的靓妹挥了挥,肆意招摇。他那双桃花眼不是没有杀伤力,引逗得靓妹一阵花痴的尖叫。然而唐奇一松手,风将棒球帽卷走,一如带走落花,跌入海浪里,漂流远走。

    看唐奇失落的样子,我忍不住大笑,将他的下巴扳过来,吸住他的舌头。唐奇并没有反抗,他最近对这种半公开的挑`逗,颇为享受。对面车道上发动机响,是那辆跑车上的靓妹在叹息。年轻的美男子被自己拥在怀里,我微微得意。

    “倒也没什么。想出门散散心。你老家不是在台南?顺便带你回去看看。”

    帮中元老为了二爷留下那几千万,争斗得昏天黑地,想都不用想,我就知道他们打着什么主意。与其留在老宅任他们算计,我倒不如抢先离了是非之地。

    唐奇脸上露出怏怏不乐的神情。

    “怎么,不想回台南?台南好啊,我听说你父母原先住在台南?老家的戏园子还保留着呢?我们多待几天,你可以教我学歌仔戏。”

    唐奇脸上淡淡一笑,令我又想起初见他时,那满脸苍白的涂装,和唇边极艳的胭脂。

    当夜,我们宿在了海边旅店。

    咸腥的海水被夜风吹在我的脸上,也吹在唐奇的脸上。我们躲在远离灯光的礁石后面,任海水没过膝盖骨的上缘。唐奇只穿着一条沙滩短裤,轻易便被我扒了下来,从后面捅了进去。他里面很紧,很软,也很温暖。礁石滑腻而冰冷,我恶意地将他的汗衫掀起,将他的胸膛抵在冰冷的礁石上面。他的肉`体年轻、紧实、充满了活力。

    完事了以后,我把唐奇转过来,和他密密地接吻。唐奇的双眼如同远方灯塔一般,耀眼而宁静。我将他搂在怀里,脸贴脸:

    “喜不喜欢?”

    “有点凉……”

    他轻轻抱怨道,接着如微醺般嗤嗤发笑:

    “我得回去冲个热水澡……”

    我以为唐奇在避重就轻,但他如小猫一般吻了吻我:

    “洛哥……屿飞,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感觉很好……”

    台南与记忆中完全不同。也许,有了唐奇的台南,才算是真正的台南。白天,唐奇带着我满街吃滚烫的沙茶蛋饼、喷香的葱花牛肉汤和金澄澄的锅烧意面,拽着我的手在林凤营月台上红白相间的柱子间飞跑,从林百货五层的露台上往下远眺。林百货顶层的游人众多,我们俩戴着墨镜和棒球帽,旁人谁也没往我们勾在彼此腰间的手臂上瞧。

    百货商店的香水气,咖啡气息和司康饼散发出来的甜蜜香气,令唐奇搂在我手臂间的身躯显得那么不真实。我附在唐奇耳畔,低声唤道:

    “唐奇!唐奇!”

    他转过头来,淡褐色的墨镜下,一双桃花眼勾起微微带笑,借着棒球帽的阴影,嘴唇轻轻一啄,将半口司康饼送进我嘴里。烤得恰到好处的面皮,点缀着樱桃糖浆,顿时充盈了我的口鼻。

    有一刹那,我几乎忘记了,我们究竟为什么来此。

    “屿飞,你不是说,要看我们家的戏园子?”

    台南的夏日一如记忆中闷热潮湿。开出城区不到十几公里,天便陡然变色,下起了瓢泼大雨。唐奇指着路边的一所木屋时,我几乎认不出,记忆里的那所房子。

    也难怪。记忆里的东西,总要比现实来得高大沉重一些。房子也是,人也是。

    雨大得几乎没办法再前行半步,我们只得弃了车,将外套兜在头上当雨披,踉踉跄跄闯进空荡荡的房屋里。

    木质地板上堆积的灰尘,被年轻人的脚步猛一震荡,在昏暗模糊的潮湿气息里,呛得唐奇和我二人喷嚏连连。我不知道电灯开关在何处,只得扶着唐奇的后腰前行。他的背心早就被暴雨淋得透湿。热乎乎,汗津津。

    唐奇的心脏跳得如此之快,即使我搁在他后腰的手掌,也能感觉他身体透出的热力来。我将唐奇推在墙上,用力深深吻他。

    雨水,汗水,夹杂着体液。我肆无忌惮地喷射在年轻人的体内,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在回响。

    有小小的手掌在拉扯我的衣襟。有小小的声音在唤。

    哥哥。哥哥。

    我毛骨悚然,回头一看。

    啪,电灯亮了。

    唐奇骇笑。他见我脸色惨白,差点以为我要马上风。我自然无法尽数告知他,我内心的震动。

    红的、黑的、金的、绿的。上了年月的绸缎一如风干的脆纸,被带着雾气的夜风一吹,几乎就要随风飘散。一幅幅华丽得如同祭祖拜神的戏服,就那么垂在半空,如同一具具无头悬挂着的躯干。

    那些与躯体分离了的一张张脸,描着各式各样的眉眼,被供奉在四周的墙壁上。有小生、有花旦,有净、末、武、丑,一幅幅俱画得活灵活现。唐奇站在我背后,两条手臂如海藻般勾着我,悠悠道:

    “那是我阿公的手艺。如今他手抖得厉害,就连他笔下,也难以复现了。”

    他轻车熟路,走到墙角打开箱柜,拿出半干的胭脂红,在颊边一抹,回头勾着眼角调笑,嗓子里荡悠悠冒出歌仔戏的唱词来:

    “‘俊逸少年何方来,结下无穷相思债’?”

    唐奇见我不答,回过头去,用手指上多余的胭脂,轻轻在灰尘满积的玻璃窗上,画出不可名状的痕迹。我与他十指交缠,将他的手掌完全按压贴合在玻璃上,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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