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传天书 空起花之卷》 - 特别番外《子矜》(之二十二)剎那
y霾黑沉,宛如入夜般的天se,就在午时刚过不久之后,开始降下了漫天的鹅mao大雪,天空的黑,雪的白,形成了极鲜明刺目的对比。
徐行颯独自一人站在穿廊之间,依犹是淡得看不出喜怒的脸se,只是静默地看着廊外的疾风骤雪,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雪花已经厚厚的积上了一层,惨白的雪se,就像是妆点在灵堂之上的縞素,彷彿鬼号般的风声,听在耳边,宛如一曲哀伤的送魂之歌。
他站着一动也不动,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只知道从敖西凤听从他的教唆离府之后,他就站在这儿没挪动过脚步了。
从来徐行颯就唯主子的命令是从,他自栩为睿亲王麾下最忠心不二的随从,然而今日所行之事,却是对他的主上做出了最大的背叛。
「行颯,在这儿呢」
呼啸的风声之中,徐行颯似乎听见了少年主子的喊声,他抬起瞳眸,看着庭院那头的顶,看见了就要满十六岁的皇四子,满脸调p的笑容,盘腿坐在屋顶瓦上朝他挥手。
那年的徐行颯十九岁,成为睿王亲卫不过两年,那个时候,他就站在下方,看着宛若白玉般明净温润的少年平抬起双臂,身形有些摇晃的想从屋顶上站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好像随时会翻滚下来,他心急大喊了声「爷,请不要动」然后便提气运功,要施展轻功,跃上屋顶把主子给抱下来。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总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他迅速,那就是少年的二皇兄,总是将少年疼进骨子裡,与少年形影不离的二哥。
那个时候,从他站在屋顶下方的角度看不见,其实,在同一个时候,二皇子人就仰躺在屋顶上,见弟弟想要站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长臂,环住弟弟修韧的腰身,把人给摁住了,再没给ai恶作剧的弟弟任何轻举妄动的机会。
徐行颯不是笨蛋,很快就知道自己又被主子给捉弄了,他强捺下已经提起的内力,忍住了气沉丹田的隐痛,看着少年主子一脸歉意地笑笑,对他喊道:「行颯,你不需要担心,有二哥在,我肯定不会掉下去的。」
「是,行颯知道。」
是的徐行颯比谁都清楚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只要有二皇子在,他主子的x命安危便半点都不需要他c心担忧,只是这个时候,在他心裡也同时会有一个质疑的声音,疑问徐行颯这个人对於主子而言,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呢
那时候的日子,就在年少主子想他的表情有所变化,所以一次次玩着花样急他、呕他,将他给逗得懊恼,然后再摸透他的喜好,挑了最他合心意的东西送给他的情况下,平静却别有滋味地渡过了。
他跟随的主子,总是有法子让他上一刻明明还在生闷气,下一刻就被逗得笑了出来他生平很少笑,此前,他以为是自己不会笑,也不ai笑,后来才知道了是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让他觉得开心,然后会为了那人的一举一动,禁不住从内心裡泛出笑容。
「行颯,你可是生气了吗我猜对了真的生气了」
每一次,徐行颯总是想不明白,为什麼能够有人故意把人惹怒了,然后还能够露出得意洋洋,像是g下一番丰功伟业的表情呢偏偏那笑起来的明亮稚气,还教人无法讨厌。
「行颯,喜欢吗这柄袖裡剑,我一见着它就想到你,说什麼我都要弄到手来送给你,别跟我争什麼无功不受禄的迂腐道理,就是想送你的,因为这一柄剑只适合由你来使用,收下」
那一日,他的少年主子送他的,是一柄精巧别緻的袖裡剑,长不及一尺二寸,剑身藏於剑柄之中,平日裡可以藏於袖筒之内,用时只要取出剑柄,按下看起来像是装饰的玉钮,锋利的剑刃就可以从柄身弹出杀人,那是徐行颯生平收过最喜欢的礼物,至此他收过不少赏赐,依旧不改最ai那柄袖裡剑。
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把刀剑削铁如泥,珍贵少见,更因为他的爷在将剑送给他之后,说了j句话:「行颯,往后要劳你为我出生入死,多了一样不为他人熟知的兵器伴在你身边,危急关头时,你就多了一条活路,我把统领之职j给你,你别让我再费心再找第二位统领人选,这辈子我只想认你这一位徐统领。」
那一刻,徐行颯才明白了,原来他这个从儿时就被说心肝是木头做的,天生没有喜怒哀乐表情的人,x口也是会沸腾滚烫的,只是遇到他的少年主子之前,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在意闻问他开不开心生不生气难不难过这样的日子久了,既然没有人在意他的心情与表情,他也就不想刻意表现,渐渐的,就习惯一个人平静而淡漠地活着了。
或许,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笑过哭过,想要藉此得到他人的喜欢或关ai,并不是天生就是个无喜又无悲的木头人;但无论有或没有,在遇到他的爷之后,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现在的徐行颯从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哀乐,但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内心是有情感存在的。
如今,能够为了他的爷出生入死,粉身碎骨都甘之如飴的徐行颯,曾经无悲无喜无怖无惧的心,竟然因为就要失去他所誓死效忠的那个人,而害怕颤慄,他不愿意再回到未曾遇到主子的从前,在他的脑海裡,还深刻的记着,一颗心,不为任何人所动,不被任何人记掛的冰凉孤独,就像是死了一样。
「行颯,我与二哥的事我不后悔。」
骤变之前的那一夜,徐行颯永远都忘不掉他的爷以平缓却坚定的语气,诉说着自己内心对於那一份感情的不悔。
徐行颯喟出了在x口憋痛的那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被雪se刺痛的双眼,他忘了自己多久不曾再想过,徐行颯比起二皇子,是否有存在於主子身边的必要,两者之间如何能够比拟呢
这段日子,他跟随在主子身边,看得比谁都清楚,他的爷心碎煎熬地思念着自己的二哥,事到如今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最心ai的人,备加的煎难受。
如今的徐行颯再无疑问,无论是否有存在的必要,他会永远待在主子身边,永远的忠心不二,誓死跟随不离,只要他的爷可以原谅他这次的背叛,故意让敖西凤知道了他的容哥哥已经濒危的险恶状况,透过那傻大个儿率直不知遮拦的嘴,到毅亲王府说出他与裴慕人都被禁止不许向二爷透露的实情。
只要他的爷能够原谅他这一次的背叛从此,徐行颯对自己的主子绝对是更加的忠耿不二,只求老天爷愿意给他机会可以继续跟随,让他的爷可以活下去
这个时候,徐行颯听见了有人踏雪而来,步履碎雪的的声音,他从脚步声的频律,听出了来人是裴慕人,走上了阶梯,进了穿廊,在他的身边停下脚步。
裴慕人面se沉静,一时之间也不急着开口,收起油纸伞,搧去飘落在氅子的雪花,然后覷了徐行颯一眼,见他闭着眼睛没动静的样子,只是扬唇一笑,跟他併肩站着,看廊外大雪扑天盖地,袭捲而来。
「二爷来了」徐行颯仍是闭着眼,但终於开了口,只是他的嗓调听起来不似问句,倒像是斩钉截铁的告知。
「是。」裴慕人淡然答道:「从大门闯进来的,谁也拦不住他。」
闻言,徐行颯嘴角勾起了一抹很浅的笑痕,回道:「如果在这个时候,他都还想着要从隐门进来,等着府裡的奴才们给他答应开门,就太枉费爷为了他,连自己的x命都不要的无悔坚持,一个敖西凤,j句话,哪裡能够让他懂得爷这段日子为他所受的折磨呢若不是为了他,爷也不必」
「够了,静斋不会想听见你说这些话。」裴慕人打断了徐行颯充满了恨怨的话语,相识多年,他到今天才第一次知道了这位徐统领不若表面看起来淡然自若,但他却也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容若的缘故,「进府时,我听见西凤拿着一盒东西说要去毅王府,我便想是你出手了,不久之后便听见了s动,知道闯进府的人是二爷,我更加确定了这一切是徐大统领你的心计,我不反对,只是为何呢徐大统领,你以为到了现在,让静斋见了二爷,就有挽回的餘地吗」
「不然呢」徐行颯冉冉地睁开双眼,眼前依犹是大雪纷飞,丝毫没有止歇的跡象,「这j日,你也是亲眼见着了,爷是多麼不要命的想要办好那j件案子,无视朝中有人要制肘暗算,我阻止不了他,你也劝说不了他,至少,我们可以赌二爷能够让他听话,能拖一刻便多得一刻,能够多茍延残喘一口气,或许我们就还可以有希望找到救命的办法,如果二爷救不了那再也没人能够办到了。」
话落,裴慕人没有接腔,静默了半晌,才道:「对静斋来说,二爷是二爷,是与眾不同的,是你与我不能相提併论的,让他们见这一面,究竟是好是坏,静斋的身子状况能否承受得住,谁都不好说结果。不过你的话,倒是令我想起了,在数年前曾见仁王护国经卷上提到,九十剎那为一念,一念中一剎那,经九百生灭。在这世上,一切事物生灭无常,既然你让二爷来了,就来了吧一剎那如此短暂,便已有九百生灭,眼下,真的是能多拖一刻是一刻,未必我们不能在千千万万个生灭幻化之中,为静斋找到一线属於他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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