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为妾 - 第 7 部分阅读
奴才余总管几时称呼过自己奴才了,他是刻意在童英面前说的吧,好教她明白,姨娘不过是个高一等的奴婢罢了。
看来她己经开始了啊……被众人合力排挤,尹霏真不晓得童英哪来的勇气,敢挑战这个不合理的企业。
「笫三件事呢?」尹霏笑问。
说到此,青玉神色凝重起来,她拿出一个紙包递给主子。「英姨娘身边的丫头趁翠玉睡下,偷偷在奶奶的衣箱里摆进这个,幸好翠玉警觉,清早醒来发觉门留了一道缝,便满屋子搜査,把东西给搜出来。」闵忻正打开紙包,闻了闻,眉头打上死结。
见他神态凝重,尹霏问:「这是什么东西?」
「麝香。」他咬牙道。
麝香?她知道,那是会让女人怀不上孩子的药,唉,这群女人啊,心肠怎么如此歹毒,害她想要温良贤淑都难。「以后,恐怕麻烦不会少。」他摇头低声道。
「怕什么,人生本来就是一连串解决问题的过程,我们会被这些历练训练得越来越庹害,能力越来越高强,总有一天……」她扬起尾音。「总有一天怎样?」他接口她的话。
「总有一天,我们就能傲视武林,无人能与争锋。」
明明是教人着恼的事,偏又让她几句话激出笑意,她啊,这样的女子,谁都喜欢和她在一起。
院子里,石桌石椅,奶奶在午休、三个小婢女守在门外,她们压低嗓门,吱吱喳喳讨论个不停,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怒气,好像碰上多大的不平。
「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青玉咬牙道。
「是啊,上回她给大爷缝的衣服,大爷回头就赏给王二穿,幸好是王二穿了去,若是大爷穿上,岂不着了她的道儿。」碧玉道。
那是十数日前的事,尹霏和青玉出门去指导御膳房的大厨熬煮高杨、调酱料,童英趁着主母不在府里,刻意让人给闵忻正送上新衣。
那衣服针脚整齐、布料高级、款式新颍,连碧玉都舍不得把它丢出去,乖乖地送到大爷面前。
没想到大爷知道是英姨娘送的,看也不看就令碧玉拿到外头,随便赏给路过的下人,当时,碧玉心里还有些不舍得呢。
更没想到王二拿到新衣服,回屋里便迫不及待换上,可这一穿,整个人就变得不一样了,他双睛发红、脸上挂起淫笑,看见丫头从门前经过,就抓了人想往屋里拽进去,幸好那丫头力气大,死命挣脱了。丫头一状告到他家婆娘踉前,她急急赶回屋里,这一进去,两个人闹得天翻地覆,整整一天一夜才出得了门,王二家婆娘鸡鸭嗓子喊叫,像让人掐住脖子似地,听得人脸红心跳。
事情传扬出来,他们这才晓得英姨娘在那衣服上头加了药,若大爷真的穿上还得了。
真是厉害啊,为了爬上男人的床,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她也真沉得住气,现在院里上下个个都对她指指点点,她却当没事人似地。」
翠玉揺头,这英姨娘怎就不能安分守己些呢,如果大爷对她有心,她便是啥事都不做,爷也会主动走到她踉前去,眼前摆明了爷无心于她,她越是这样,爷不是越讨厌她吗?
「不然呢?出了这种事,她若还能大吵大闹才是厉害。」青玉嗤地一声,满脸不屑。
「事还没完呢,平日里往奶奶屋子里蹭,想让爷看她一眼就算,你知不知道她使了多少钱给门口婆子,让芬秀天天探听爷回来的时庚,还买通看门的李老头,说是爷一进门就差人知会她。」
「难怪她老能在半路上遇见爷,原来是内神通外鬼。」
「前几天,屏月丫头亲眼看见爷走过园子时,她故意在爷踉前假装昏倒,猜猜最后怎样了?」
「怎样?」
「爷见她快要摔倒,不但没出手抉上一把,竟还挪脚往旁边一靠,啪的一声,她摔了个狗吃屎,可她在装晕啊,若是自己爬起来,多没面子,于是就这样直挺挺躺在泥地上呢。」
「真的假的,爷这么阴损?」碧玉忍不住拍手叫好。「什么阴损,这叫恶人得用恶法磨,爷便让李军去抉英姨娘起来……」青玉话还没说完呢,碧玉就跳脚怒道:「他敢,」
「哦哦,他敢?果然暗渡陈仓了?」青玉的取笑引来碧玉一个大白眼,她连忙举欢手投降。'好好好,我说就是,李军真的不敢,他违逆爷的命令,踉在爷身后,从英姨娘身上跨过去,好像地上躺的不是姨娘,是只死老鼠。」
听到这里,碧玉转怒为笑,兴高采烈问:「后来呢?」
「还能有什么后来?屏月同你一样坏心眼,躲在树后头等那个『后来』,直到爷和李军走得看不见了,英姨娘只好拍拍裙子、假装无事人似地站起来回静心院去了。」
「太有趣了,现在就搞成这样,如果她知道咱们奶奶怀上了,你猜她会不会急得跳脚?」
「说什么啊,奶奶的小日子才刚过,怎么会怀上?i「我说的是如果嘛,又没说真的……」
青玉话说到一半,突然,三个人像心领神会似地互看彼此一眼,笑容悄悄地攀上脸,几人头碰着头的窃窃私语起来。
几人说完话后没多久,碧玉和青玉便拿着一根长竿子走到静心院外头,朝着杏树的枝叶间敲打。
「怪了,我明明记得有杏子的呀。」青玉低声道。
「都说了这时节哪有杏子,你发傻啦。」
「就有!前几日经过时,我分明有看见。」
「你昏头了才会看见杏子。」碧玉手指戳上她额间。
「人家真的有看到嘛。」
「干么非摘杏子不可,就算现在真有果子,也酸涩得难以入口,你这嘴馋丫头。」
「哪是我要吃的,是咱们奶奶,奶奶最近吃什么都不香,大爷紧着昵,我听说,怀孩子的人最喜欢吃那种又酸又涩、常人不敢入口的东西。」
「真的假的?」
「哪会有假,我特意去问过赵婆子的。」青玉委屈得噘起嘴巴。
「好,对不住嘛,是我错怪你了,那咱们悄点声儿慢慢寻,别让人听见,听说怀孩子前三个月都得瞒着,不可教旁人知道昵。」
「这个我懂,昨儿个大爷才叮嘱过,不可以四处嚷嚷。」
「可不是吗,最近奶奶难何候得很,动不动就发睥气,偏偏在旁人面前还得忍着,假装无事,结果所有的气只能朗咱们发。」
「还说呢,咱们算好的了,你没瞧见奶奶对爷发脾气?前天奶奶不是说闷,要出去玩儿嘛,爷才说了句『大夫说,这段日子还是在家里养着比较好』,奶奶脾气马上就来啦,没道没理地乱嚷一通,明明是奶奶无理取闹,骂完人还拼命掉眼泪,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她。」
「结果,大爷还不是得陪小心,听说爷砸了银子,订做了一部又稳又好的新马车要带咱们奶奶去玩。」
「那件事儿是奶奶不对,我私底下同奶奶提过,奶奶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是有股火在心头窝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也悄悄同爷说了,爷不但没怪奶奶,还笑着说没事儿,怀孩子的女人都是这样的,还让我别说奶奶呢,爷啊,对咱们奶奶那份心思,怕是哪个男人都比不上。」
「所以说,谁都别埋怨啦,连大爷都忍得,你我难道就忍不得。」
「是,你说的对……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孙大娘那里有一瓮腌梅子,那梅子酸极啦,也许奶奶会喜欢呢,咱们同她要去。」
「对哦,我傻了,在这里找什么杏子,快找孙大娘要去。」两人一面欢快说着,一面往后园走去。
她们离开后,童英和刘嬤嬷从墙后走出来,两人脸色难看,阴郁浮上眉梢。
童英咬唇道:「刘娘爐,你回京一趟,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
「是。」
第十四章
这次的出游是闵忻正计划的,尹霏不明白他怎会突发奇想,照理说现在是他最忙的时刻,年关将至,各地的管事纷纷前来,他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看不完的帐本。不过尹霏对于这种忙碌是乐见其成的,至少他忙的是生意,不是耍心机。
所以当他提议要到端县别院去住两天时,她突然觉得,他跳动的眉毛是某种危险信号。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她问了,他却笑而不答。
她想半天想不出答案后,决定算了,及正对他而言,她不是路人甲而是亲密枕边人,他不会害她。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童英的表现及常到令人难以理解。
这次她豁出去地死活要踉,她哭着、求着、闹着、磨着……接连两天,尹霏快被她搞到精神错乱。
童英不知道姨娘是什么社会阶级吗?不,她很清楚,这段时日被别院里的人联手修理,她再不明白就是脑子长蛆。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敢那样坚持?
闵忻正的认定是事出及常必有妖。
尹霏的想法则是她想开了,在你身上找不到乐趣,便试着替自己的人生找到其他目标,离开别院是笫一步。
听见她的话,他似笑非笑地瞄她目艮,那眼很让人生气,他没明说,但尹霏就是知道,他在嘲笑她o
为证明自己没想错,尹霏答应带着童英去「导找人生目标」;只是她在答应同时,轻飘飘地丢出四个字:逾时不候。
童英果然很重视此次出游,闵忻正和尹霏还没出门,她己经带着芬秀在马车里端坐。
碧玉走出大门时看见,低声对青玉说:「瞧,她肯定以为奶奶怀上孩子,服侍不了爷,踉着出去可以捡到大便宜。」
「那可有好戏看喽。」青玉促狭地瞄一眼童英的马车,却意外发现,车帐子外头还桂着一幅银色纱帐。「咦,那是什么?」碧玉转头望上一眼,闷声道:「是银纱帐,她居然用上这等好东西?咱们奶奶都用不上呢。」
「那东西好在哪里?」青玉不懂。
「银纱丝难得,一尺要十两银,用它来做帐,可以透气通风、隔开阳光,坐在马车里不至于太闷,又能享受外头的风景。」本来水耕蔬菜屋的窗子想用银纱帐,可一听到价格,主子马上退缩。
在城里,马车行走自然不能把帐帘给掀起来,良家妇女怎能抛头露面?可到了无人的郊外,将帐子推到一旁、垂下银纱帐,微风徐徐,多凉爽就有多凉爽。
闻言,青玉俏皮一笑,想到什么似地朝碧玉眨眨眼,低声道:「槽糕,我的性子变坏了,好端端的,非要为难人家温婉普良的英姨娘不可,碧玉姊姊,你瞧,我这生得是什么病啊?」碧玉吐吐舌头,恶意一笑。「那我的病肯定和你一样重,我也是好喜欢见英姨娘吃瘪呢。」
「这病怕是没药医了,只希望姨娘变得懂事可人些,看咱们的病会不会好转。」
「说的也是。」两人一搭一唱地走到马车边。
碧玉停下脚步朝着里头说:「英姨娘,奶奶身子不大爽利,怕照顾不周,问问你的车子里有没有人何候,要不要奴婢过来照看照看?」
童英没想到碧玉会突然过来传话,她坐在车子里,心中无数念头飞过,她掩不住满脸得意、心情愉悦,掌心握紧,脸上挂着因为喜悦而涨起的红晕。
她硬生生压下满心欢喜,平抑激动,温和婉顺地说道:「不必了,我这里有芬秀,碧玉姊姊就安心服侍夫人吧。」
「可是……奶奶说,咱们是大户人家,得谨守礼仪,便是姨娘也不能抛头露面,万一给外面的人冲撞了,可不好。」碧玉口气迟疑,刻意引起童英的注意。
「这点我明白,烦请碧玉姊姊转告夫人,我会谨慎小心的。」
「可姨娘在车帘子外头挂上银纱帐,不就是想掀开帘子透气吗?这可不行,不如,奴婢杷银纱帐给拾掇起来……」童英闻言,心头一阵惊憬,一把掀开车帘,口气急迫的对遵玉道:「不不不,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收?姨娘不肯让奴婢在旁服侍,又不肯收掉帐子,万一……万一姨娘被外头的男人给瞧了去,大爷的名声怎么办?到时,姨娘岂不是害了奴婢!算了算了,我去禀报奶奶,让姨娘好生待在府里吧。」
碧玉几句话吓得童英手脚慌乱,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芬秀镇定,她徐徐道:「还请碧玉姑娘同夫人回报,有芬秀在旁服侍着,姨娘绝不会掀开车帘,何况还有家丁婆子在后面压车呢,如里姨娘行止不当,自然会有
人提醒。」
「没错、没错,碧玉姊姊同夫人说一声吧,倘若婢妾掀开车帘,就罚婢妾进闵家祠堂受罚吧。」童英信誓旦且接话。「有这么严重吗?搞到要进祠堂?我真不明白,及正用不上,不如收了,少沾惹尘土岂不更好,何必非要挂着?」碧玉狐疑的望向英姨娘,觉得里头似平有鬼,这么昂贵的银纱帐耶,要是换成主子,不用的话肯定也舍不得拿出来吃沙。
「这帐子是我娘特地差人送来的,请寺里师父加持过,说是挂在车外、床边,会招来福气,碧玉姑娘也知道,表哥很宠爱夫人,而夫人她己经……我希望能够沾沾夫人的福气,所以它万万不能拿下来。」
「有这么一回事?」碧玉似信非信。
「当然有,清净寺的师父很灵的,下回我陪碧玉姑娘去问问姻缘。」芬秀接话。
闻言,碧玉假意害羞,低下头道:「既然姨娘都这么说了,还望姨娘别教奴婢为难。」
「碧玉姑娘请放心,我并非不懂事之人。」
碧玉点点头,道:「如果车子没停下来,姨娘就别轻举妄动、别往外探头探瞄。」
「我明白的。」童英很合作,乖乖放下车帘。
青玉见帘子放下,便轻手轻脚把银纱帐给取下,收到身后。
碧玉扬声对身边的婆子说道:「你们好好照看着,若是姨娘有什么不对头的举动,你们都是有经验的老人家,要好生提璉。」她们每个全看见青玉和碧玉的动作,促狭一笑,齐齐应声道:「是,姑娘。」
没办法呀,一边是有名无实、大爷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的姨娘,一边是大爷和奶奶身边最红的丫头,便是三岁小儿,也知道该挑哪边站。
青玉拿着银纱帐走到尹霏那辆宽敞的大马车边,等待大爷和奶奶上马车。
她挤挤鼻子,低声对碧玉说道:「她越是想要,我偏是不给。」
「还想分咱们奶奶的福气?干脆说明白一点,她是想分爷的宠吧。」
碧玉嗤笑一声,这女人好没脸,戏一出出演,也不知道消停些,王二的事才过,马上又给奶奶送香花,那花儿是有毒的,闻多了孩子不保。
那还不够,她给爷送宵夜,一路送上床榻间,要不是爷根本没回书房睡,岂不是让她成了宵夜?她以为奶奶有孕,爷要避着些,没想到那不过是几个丫头的恶作剧,如今又来个清净寺祈福……就是说书的戏文都没
她演的精彩。
「所以福气还是咱们爷和奶奶自个儿享,谁也别想分。」
两人在说话间闵忻正己抉着尹霏上了这辆特制马车,人方上车,青玉就轻手轻脚杷银纱帐给挂上去。
本只是青玉的小调皮,可此事在日后众人想起,不禁感到欷歒,并叹一句真是恶有恶报。
尹霏上车时,压根没想到赵擎和秦昭会在车上,怔愣了一下,当闵忻正坐定,她瞥他一眼,好半晌方才明白。
他安排出游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掩饰这次的见面吧,至于见面过后,有没有什么后招或计划就不得而知了?
闵忻正告诉过她,储位之争日益激烈,赵擎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除非他不要那个皇位。
然而现在和当初情热有些微不同,之前是赵擎和太子的对垒,但当太子的名声一天比一天恶劣,百姓观感一天比一天差,在「刺杀」事件过后,太子被皇帝禁足,大皇子赵易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认为自己进驻东宫的可能性大大提升后,便开始蚕食鲸吞掉太子的势力。
此刻,赵擎退出东宫之争,一心一意为肃清盐官、制定盐税而忙碌。
如此一来,对垒的不再是赵擎和赵礼,而是赵易和赵礼,他们明里暗地对彼此要手段,而赵擎却趁机悄悄地掳获名流清士以及商人的心,这些力量不在明处,却是影响朝廷安定的主要力量。
看见尹霏又惊又喜的笑容,赵擎和秦保的心不自觉柔软,她身上有股膔Γ会让人卸下防备,让人情不自禁想同她靠近?
看见她,他们下意识地松弛了心情,这在战场上不是好事,但对日日身处战场的两人,却是难得的幸福。
于是凝肃的眉毛弯了,冷硬的嘴角勾起。
尹霏笑着,却没问他们为什么出现,爷儿们的事,总有他们的道理。「谢谢你的火锅和甜食,皇奶奶很喜欢。」赵擎道。「那就好,下回我再试着做几款新口味,让相公送过去给你。」
最近,她的手艺越发熟练,要开茶铺子,光靠几样甜食可不够,咸的要一些、辣的要一些,下酒菜可卖得便宜点,鼓吹客人吃得又辣又咸又渴,再多叫上几壶昂贵的花茶,才能赚个钵满盆溢。
「听说,你打算开火锅店?」秦昭问。
「还在筹划中,你们知道的,商人重利相公闻到银子的味道,就会下意识往那个方向钻。」她假意埋怨。害她现在也开始研究起白汤、红汤、鸳鸯锅……那可不是她的专长。
「不是你想开的?」赵擎诧异,他没想到闵忻正会在意那点小银子?
他转头看向闵忻正,发现他眼底满满的宠溺,于是明白,他当然不会在意,他在意的是尹霏,她想做,他就帮她完成,他宠她的方式不是豢养圈禁、不是过度保护,而是成就她想要的成就。
「有差吗?」她疑问问。
「当然有差,如果是你想开的,身边银子肯定不足,我可以出钱入股,如果是闵爷做的,他哪会差一点小钱。」秦昭回道。
「嗎,夫妻有通财之义嘛,做得起来,我好相公也好,做不起来,就像你说的,闵大爷耶,哪里在乎那点小钱。」她笑得满脸得意,谁让她庹害,嫁了个好老公。「我只听过朋友有通财之义。」秦昭嗤声道。她的话简直是无赖,摆明赚钱她有份,赔钱闵忻正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娶了她。
「为何朋友能通财,夫妻却不行,妻子届然比不上朋友的重要性?」尹霏不满意他的论调。
「你没听过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旧了,再换一身便是。」秦昭理直气壮。
什么鬼论调,那她是不是二手衣啊?!她鼓起腮帮子瞪上闵忻正。
「别看我,我这辈子就想一件衣服穿到底,不换了。」闵忻正连忙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的话满足了她的心,尹霏骄傲地噘起嘴巴。「就说嘛,旧衣服又暧又柔又实在,新衣服哪能这样好穿,至于手足……相公,如果哪天手足断了,别怕,我有的是功夫,能替你装上最实用的高等义肢。」
「唉,娶妻娶贤,闵爷一生……误了。」秦昭揺头,夸张地攀上闵忻正肩膀。
「闵爷,据传软红坊花魁欢燕,能歌善舞又温柔体贴,要不咱们哪天去看看呗。」闵忻正尚未接口,赵擎己抢先搭话。「可不是,那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如梅之傲霜、如海棠溫婉,哪日闵兄一起去见识见识。」尹霏打心中不屑,冷哼一声,这群坏男人,居然在她家老公面前光明正大讨论小三,实在需要再教育。
「是啊,奇女子只能往风尘中找,平头百姓家里若真有奇女子,早被抓去游街沉塘了,我们这种良家子,还是乖乖在家相夫教子的好。」
「良家子?乖乖在家相夫教子?」
秦昭噗哧一声,忍不住大笑,她还真敢说,嫁了两个男人、为钱抛头露面,什么时候良家子的标准降得这么低了?
秦昭一句一句同她对了起来,偶尔赵擎插上几句,好似尹霏越气,他们就越得意。顿时,马车里充满和乐气氛,直到行经一处密林时赵擎才回归正题。
「太子己经给秦昭下了密令,要他暗杀大皇子,上回他暗杀我己经失手过一回,这次无论如何他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赵擎道。
前因后果,尹霏早己自闵忻正口中得知,她看看赵擎,再看看闵忻正,两人都满脸的凝重,唯有秦昭还是一身的慵懒,斜斜靠在车厢边,拿着她昨儿个烤好的杏仁饼慢慢啃着。尹霏理解,如果要让秦昭继续留在太子身边做内应,赵易就非死不可,可往后秦昭身上背着大皇子这条命,就再也别想立足于朝廷。
若是他想功成身退,便得刺杀未果、重伤身亡,退出太子的亲信团。这样一来,虽能正式挑起太子与大皇子之间的战役,但他们也断掉太子身边最重要的讯息来源。
闵忻正和赵擎都在心底盘算着,怎样做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可是尹霏不认同,她觉得这样很自私,他们为什么不问问秦昭是怎么想的?
或许他想成就一番事业,或许他对自己的前途有诸多考虑,为什么事关秦昭,他只能成为笫三者,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别人的结论?
对,没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那些「小节」的心思,难道只能注定被牺牲,不需要被重视?
她生气了,故意不看闵忻正和赵擎,冲着秦昭问:「你是怎么想的?」秦昭没想到她会突然问上自己,嘴巴一阖,他差点」l咬到舌头。「你在问什么?」
「你想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杀手,还是想成为朝堂上的栋梁人物?」
原来是在替他操心啊?傻瓜,他又不是笨蛋,会踉着赵擎、愿意为他出生入死,便是因为赵擎是个好主子,别人为他做几分,他便加倍还人。
不过尹霏的担心让他备感温暖,这样的女子,难怪闵忻正愿意为她无怨无悔的付出。
带着两分轻佻,他回道:「如果可以当栋梁,谁愿意成为杀手?」
「那我有个想法。」她鼓起勇气瞟赵擎一眼。
她知道女子不得干政,可她又不是皇后娘娘或宠妃,她只是提供意见,何况,商人都可以干政,女子又怎样?
连朝堂事她也有想法?赵擎惊诧。
他以为她能做点花茶、丟点吃食,做些小生意也就很了不起了,没想到……赵擎嘴角带起几分兴味,说道:「讲讲看。」
「不要拖拖拉拉,一次见真章吧。」钝刀子锯肉的确让敌人更痛些,但一枪毙命不是更痛快?!
「怎么个一次见真章法?」赵擎问。
「既然太子命秦昭杀赵易,不如把消息传出去,但传的是三皇子命高手刺杀大皇子。」
「为什么要这样做?」秦保不懂了,她是在搅乱一池春水吗?
「赵易知道此讯,定会埋伏高手,先下手为强。这时候,三皇子遇刺,英雄秦昭出现、拯救三皇子免于危难之中。」
「不久后,穿着红衣红裤黑披风的江湖高手刺杀大皇子,他将大皇子砍得只剩下半条命,可在最紧要关头,高手却逆转败死于大皇子之手,切记,高手死前,定要让大皇子确定他是秦昭、是太子派出的人马。
「大皇子与三皇子皆遇刺重伤,幕后黑手会是谁?大皇子将前事后事相串连,便能串出一个道理谣言是太子所传,目的是要桃拨他与三皇子相争。」
「此后,大皇子与太子将展开正面对决,而他们身边都恰恰好会有人安排狗头军师帮他们出主意,下毒、暗杀、布肩陷害……做得越是轰轰烈烈越好。对了,别忘记买通几个帝王宠妃,三不五时吹吹枕边风,让皇帝对这两个皇子彻底失望。」
「慢慢地,皇帝看清楚所有的儿子中,只有三皇子足堪大用,便立三皇子为太子,而过去在太子身边的,从来都不是真秦昭,那只是个冒名顶替的家伙,真正的秦昭是个英雄,仗义江湖、救人无数,他一生都没见过太子,只救过三皇子一条命。故事结束,完美结局!」
她说完,两手一摊,轮流看向三个男人的表情。
「你们……觉得呢?」秦昭迟疑的问,他不认为他们会认同这么幼稚的计策。
「虽然浅了些,但有一部分可以用用。」闵忻正道。
「没错,既然要做就得做彻底,那个剩下半条命的,得让他落个终生残疾,永远无法登上龙椅,狂怒之下,他才会豁出一切,对太子赶尽杀绝。」赵擎接话。
到时候,哪还需要安排什么狗头军师,他们自会想尽办法除去对方,何况赵易和赵礼两人,性格何其多疑,当初安排一个秦昭己经让他费尽心力。赵擎微微一笑,脸上出现狐狸纹。
赵擎的笑颜让秦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终生残疾?不会是男人最重要的某个部分吧?没错,那里不行,当然不能当皇帝,平民百姓可以断子绝孙,皇帝可不行。这招够阴、够狼、够毒辣,大皇子绝对会豁出一切,对太子赶尽杀绝。「救下三爷之后,秦昭得隐身一段期间。」闵忻正沉吟半晌后续道。
「因为我受重伤?」秦昭问。
闵忻正揺揺头后缓声回答:「不,因为你受三皇子赏识,想借用你一身高强武功,让你护持钦差大人到煜州办差。」
那份差事是杀贪官、拆太子的墙角,并且此事必定会让皇帝知晓,日后好「论功行赏」;既然他的女人想让秦昭成为朝廷栋梁,那么他就会想尽办法为她办到。
「那就让太子把自己的头送上刀锋。」
「怎么送?」
「太子最近不是迷上某个很会做菜的新宠吗?」闵忻正睨了赵擎一眼,别说这法子他没想到,他只是想在尹it面前装善良吧。
「唉。」赵擎叹气道:「我实在不愿意用这么阴损的招,可是为了保住秦昭,不得不啊。」
这话有明显讨好尹霏的意图,但闵炕正无所谓,只要尹霏的心正,他们感情不渝,哪会怕外人橫插其间。
他们讨论来讨论去,尹霏听了个七七八八,不是太清楚,不过明显的是,三个男人都胸有成竹。
那就好,有男人出主意,女人就躲躲懒吧,她听他们讨论朝堂事,听得有些发困,便挨着闵忻正,吃着杏仁饼,一口一口啃着,像土拨鼠似地。
不多久,谈话完毕,闵i正敲敲车壁,前行的马车继续向前,他们乘坐的马车落在最后面,车子只停下一瞬间,赵擎和秦昭便利落地跃下马车,之后马车继续前行。闵i正在赵擎方才坐的椅垫底下找出一个大紙袋,他打开,细细展读,然后收进怀里。
尹霏设发问,只是静静地望向他的眼。
他淡淡一笑,解释道:「是贪官以及他们贪圬的证据,这些人来头太大,三爷不能得罪,只好让他们的罪证由民间浮上台面。」
「三爷想藉皇上的手收拾贪官?」
「对。」
「我想,他会是个好皇帝。」
「我同意。」商人只能在盛世里才能安稳求富贵,他把宝全押在赵擎身上了,希望他不负自己所望。
她叹口气,左手平放在大腿上,右手食指一下一下,从大拇指的指节、食指指节、中指、无名指、小指……一一点过,再从小拇指点回来。
突地,他握住她的手问:「你在害怕?怕什么?」
闵圻正的问题让她诧异,他怎么知道她害怕?
设错,的确有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紧紧地攫住她心头,让她的心脏无缘无故地怦怦乱跳着。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担心他和赵擎将来成为沈万三和朱元|?因为篹滤手上的罪证拉不下那些人,却要身受其害?还是又要5什么人力无法扭转的事,就像……上次的飞机失事?
她知道这股感觉来得很奇怪,却解释不来这份奇怪。
但闵忻正比她更奇怪,用力抓住她的手,然后乱七八槽地,一句未经脑袋思索的怪异言语就这样冲出嘴巴。
他说:「我见过你这个动作,在飞机上,那个时候,你还不是尹霏。」声音飙出喉咙,闵忻正吓一大跳,他怎么会……他疯了吗?
是,这个念头曾经在心中浮起若干回,但不消多久他便会将它压抑下去,怎么会脱口而出?她定要认为他疯了。
但他惊吓,尹霏却吓得更凶。
他说飞机,他说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尹霏……微张嘴,她傻傻地看着他,喃哺问:「难道,你是……简樊?」
简樊?!当这两个字撞进他的脑袋,他的心像被天外砸来的石头给狼狼击中。今天,如果有一种比赛叫吓人,他们绝对可以拿到欢人组冠军。他知道简樊,那个坐在她旁边的男人,他叫她洪教授,态度恭敬,不时在旁边递茶送水。
「我不是简樊,但当时我在场。」
「你为什么会在场?你是谁?你也是穿越来的吗?」
几次想问的话终于出口,除了这些,她还有一大串一大串的问题,然而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倏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十五章
「闵爷,有匪人突袭。」马车乍然停下,李军在外头低声道。「知道了?」闵忻正拍拍尹霏的手背,「你待在里面,别下车。」
「好。」尹霏重重点头,这种攸关性命的事,她绝不会开玩笑。
闵忻正跳下车,头却被银纱帐给缠上,他皱眉不快,手用力扯开、将帐子扯落一旁。
他令人团团围住尹霏的马车保护好,不准离开,接过李军递来的长剑,翻身上马迎向贼人,尹霏小心冀冀撩起帘子一角,偷偷往外瞧。
—群约寞六、七十人的土匪正骑着快马从四面八方砍杀而来,他们有人持刀、有人拿弓箭,见到车马就劈,为首者力道之大,令人丧胆销魂。
车厢碎开,未受伤的人纷纷往外逃窜,土匪见到车马内坐的是奴仆便不浪费分毫时间,转往另一辆马车猛攻。
这时,便是状况外的尹霏也清楚了,他们在找人。
是在找谁?赵擎、秦保?寞非皇位之争,己经烧到他们头上?
不,闵忻正和赵擎都是做事缜密的人,便是碰个面都要搞出一套全家旅游,怎会轻易教人发现?
闵忻正和李军提剑,快马冲往土匪圈里砍杀,动作有如行云流水,尹霏方才知晓,原来自己的相公武功不差。
这时,一名土匪狼狠祉开车帘,将坐在里头的童英给抓下马车,观她容貌衣着,便高举大刀往下砍,童英仰着头、满面惊恐,吓得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泪流满面,一欢美目死死地盯着满面狰狞的匪徙。
李军被土匪团团围住,闵忻正见状提刀向前解救,这时候,披头射发的芬秀冲下马车,放声大喊,「你们杀错人了,她是英姨娘不是尹霏!」
但她说得太慢,话未完童英己经成为刀下亡魂,刀锋从她颈间到胸部划出一个大口子,温热的鲜血飞溅出来,喷得匪徙一脸一身,随后而至的芬秀脸上也溅上斑斑点点的血花。
见状,她回神,怒气冲冲地奔上前,怒扯住匪人衣袖,大声吼骂,「我们车子有挂银纱帐啊,你们杀错人了,尹霏在那里……」她转身,手一指,却对上闵忻正那张酷似阎王的寒冽脸庞,心中一遭,脸色顿时惨白。
闵忻正眼底凝起寒霜,冷酷浮上嘴角,凌厉的五官射发出危险信号。
很好……
终究让他逮到活生生的证据,柳惠华,是该同她清一清前帐了。
他飞身上前,一把将芬秀拉到身边,速度奇快,芬秀只觉得肩胛处一阵痛彻心腑后,接着眼前一片黑暗,身子发麻瘫软,笔直摔进泥地里。
闵忻正高举手中长剑,直指匪人,那人全身肌肉贲张,眉心有一那拇指大的肉瘤,大大的鼻墨孔飞快地吸气,拧紧浓眉,与闵忻正对视,他悄悄地挪移脚步,心底升起畏怯。
他不明白,闵忻正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人,怎会有这样的迫人气势?汗水从额前滴入眉间,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
突地,围住李军的那团人中,有人高声大喊,「我刺中他了!」
瞬间,闵忻正眉目间射出暴戾光芒,眼角余光处,他看见李军背上受了刀伤,他咬牙,一剑往前砍去,匪人见状连忙拿起刀格挡。
锵锵锵,接连几招,闵忻正快速进攻,对方见招拆招,每每在危急间躲过,却是满身汗水淋漓、气喘吁吁,他再不敢小看这个书生似的男人。
闵忻正冷笑,一阵剑光闪过,匪人的右手裤管和农袖瞬地染红。匪人咬紧牙关,迅速退开,再次上前时,他手中洒出一把黄色粉末,闵忻正旋身掠开,险险避去,趁此空隙,匪人猛然吸一口长气,高举手中长刀大喝!
下一刻,他手中的刀往尹霏的马车射去,他用尽全身之力出手,只见刀似箭矢般朝车夫杀去,车夫受惊,直觉低头,若他及躲过,那刀必定会射进车厢内,而尹霏不知外面情况,怎能及时闪避。
说时迟、;闵忻正也将手中长剑抛出,只听铿锵一声,刀剑碰撞,不料那刀势头过猛,虽让长剑阻了一下偏过方向,却还是插进马脖子里,瞬地,那马吃痛发狂,拉着马车狂奔。
本想将尹霏接下来的碧玉和青玉,只差一步就要到达马车旁了,可这一惊,马车翻转个方向,把两人重重撞倒在地,青玉看见马匹受伤发狂,心头一惊,伸手想去拽住缰绳,可发狂的马连马夫都控制不住,何况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就这样,一群人眼睁挣地看着马车往前飞驰,惊呼连连,想也不想便加快脚步去追那辆马车。
闵忻正也在那群人当中,可是马吃痛狂奔,哪是人腿能够追得上的,不过转眼,他们便看见发狂的马拉着车厢,直直坠入深不见底的山谷。
尹霏还在车子里面啊,闵忻正红了眼就要纵身跳下山谷,几个下人见状狼狠抱住主子。
「不行啊,大爷;那山谷太深,您跳下去会粉身碎骨的啊。」
粉身碎骨?他们在说尹霏吗?在说他的妻子吗?猛然转身,他的眼睛像狂兽似地冒出鲜红血丝,该死的柳惠华、该死的童英、该死的柳惠婷……她们一个个都该死!
他猛然转身,掷刀匪徙见到闵忻正回头,阎罗似的脸庞透露着杀人光芒,吓得他全身发抖,直觉拖着受伤的右脚,企图逃跑。
他害了尹霏,还想逃?!
闵忻正周身散发着冷例戾气,带着浓烈仇恨的欢目教人不敢与之对视,他一面走一面从地上捡起一柄大刀,下一刻猛地脱手飞出。
匪徙还来不及喊叫,那刀己经穿过他的左大腿,他往前一倾,重重跌倒。那浓烈的杀气让爬不起来的他只能眼眸睁看着死神降临。
闵忻正走到他身旁,一脚将他踢得仰面朝天,脚踩上他的胸口,寒声问:「是柳惠华指使你来杀尹霏的?」匪徒偏开头,不回答闵忻正。
他怒极及笑,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他抓起刀柄,缓慢地将刀子一寸寸拔出,匪徙狂声号叫不己,他痛得蜷缩成团。待刀离身,匪徙缓缓舒口气,以为酷刑己尽时,刀瞬间往下划,他的大腿被猬猬削掉一块肉,立刻痛得鸡猫喊叫噪子喊得嘶哑。
闵忻正又笑了,笑得他全身汗毛坚起,惊恐得难以自己。
「你以为,我非要从你身上得到答案?我问你,只是想给你一个活命的理由,毕竟我是商人不是刽子手,可是你这么硬气……也好,要当英雄就得付出代价。」
闵忻正再次举刀,这次对上的是匪徙的胸口。眼下,这匪徙哪里还有什么骨气,连声大嘁,「我招、我招,是闵老夫人用一千两纹银买通我们老大,她说,闵大爷素有克妻之名,事情发生后,绝不会有人联想到我们,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喽
啰。」
小喽啰?未必,若连个寂寂无名的小喽啰的武功都这么高,皇帝那把龙椅还能坐得牢吗。
「你们是哪条道上的?」
「我们只是乌合之众,大哥一吆喝,我们为锒子,就全踉着走了。」
「王越,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吶。」闵忻正轻道。他从方才踉他对招的刀法中猜出一二。
对方闻言,吓得倒抽气于是他更加确定,此人是乌山寨三当家,人称两面刀王的王越。
闵忻正没给他机会,手中大刀一落,直插他的胸前。
王越满目惊诧,看着自己胸口的大刀,不敢相信……他死死抓住闵忻正的刀,兀自不甘心,拚了最后一口气,问:「你说要留我一条命的,人人都说闵忻正重信义……」所以便吃定他是吗?咬牙,他冷道:「对于杀我妻子的人,杀他全家、灭他子孙,才是信义!」把抽出大刀,鲜血飞溅,面目狰狞的闵忻正像收拾小鬼的钟馗,提起刀,气势汹汹往匪贼杀去……
与闵忻正分手不久,秦昭就隐约感觉不对,直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他勒紧缰绳,惊道:「三爷,闵家车队出事了!」赵擎与他对视一眼,心灵相通,掉转马头,连同丟在林子里的十二名贴身侍卫,齐齐策马往闵家车队方向飞驰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李军重伤倒地,闵忻正发狂似地砍杀着贼人,满地尸体、血流成河……
五天了,赵擎派出的士兵下到山谷,杷每寸地皮全都翻透,死去的车夫找到、马匹找到,连四分五裂的马车也都找到了,独独找不到尹霏。随着时日过去,她存活的机率越来越低。
赵擎明白、秦昭明白、李军明白,闵忻正自然也明白,尹霏的尸身是让野兽给叼走了,只是……他还想继续欺骗自己,不愿意清醒。
他对赵擎说:「不会的,她福大命大,会有人救下她的。」
他对秦保说:「她笫一次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死,这点高度,不算什么,她不会死的,她只会跑到别人的身体里。」听见他的话,碧玉放声大哭说大爷脑子坏了,他被奶奶的死弄疯了,奶奶笫一次死是悬梁自尽,不是跳楼啊?
闵忻正不在意,因为这世间只有一个人知道,她是死于空难,不是悬梁,只是那个人,不在了……他说的话,对旁人来说只是痴话……
他守在山谷边,命人在那里盖起草屋,他要在那里等尹霏回来。
他说:「尹霏和我们不同,她腿力不够,这段山坡路要爬上来,没有三两个月办不到,我得给她时间,不能催促,否则她要生气的。」他打算长期抗战,他可以用命耗、用青春耗、用理智耗,便是耗尽他的所有,他也要换得尹霏重生。
她会活下来的,他有信心。
尹霏是怎么形容这种重生的?想起来了,她说是穿越,所以她会穿越、会再度来到他的身边,因为他们有相同的孤独、有相似的灵魂,这天地间,只有他与她最匹配,不管是那个简樊或是对她虎视眈眈的管理学教授,都不行。
那年,他在外地做生意,因路途远、天气严寒,多年不曾生病的他居然染上重病,在病榻上足足躺了三个多月,那三个月中,他昏昏沉沉、醒醒睡睡,梦里,他进入一个奇怪的世界。
那里的人住在一个个的方盒子里面,不种花种草畅通呼吸,却吹着一种名为冷气的机器,那里的女人穿着暴露,连脚趾都会露在鞋子外面,也许是觉得这样很丢脸吧,她们会在脸上涂抹得花花绿绿,还贴上假睫毛,让别人认不出自己。
他是在那个时候踉上洪欣谊的,会挑选她,是因为觉得她和自己一样孤单寂寞,她每天在几个固定的盒子里面移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脸,心却不曾笑过,每个人都说她温柔,其实她再倔强不过。
他的魂魄朝在她身后,踉着她生活,看见她伪装坚强,看见她在空荡荡的屋子轻轻哼唱着情歌,看见她碰到挫析、说一堆似是而非的话鼓励自己,她像陀螺似的天天忙得转啊转,是因为和他一样,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在那个时代生活,他踉着一群大学生上课,学管理、学营销,学一些让他惊讶惊喜到无可复加的生意手法,他也和她一起坐在电视旁,看着里面的人拚命制造欢笑。
所以他爱上尹霏,因为他在她身上看见洪欣谊的影子,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就是洪欣谊,他无数次伸手想要碰触却总是不能的女子。
洪欣谊,他在梦中爱上的女子,他以为那是人生奇遇,却没想到……上苍将她送到自己身旁。
既然送来了,又怎会收走?当然不会,他与她有缘有分,所以她千里迢迢来这里与他结缘。
所以,她不会死。
他整天就坐在山谷边一动不动的回想着和她相识的点点滴滴。下雨了,他毫无所觉,天黑了,他不在乎也无所谓,他心里想的每件事情,都和尹霏有关。
想她赚到银子时的得意表情,想她说工作有些辛苦挫折,但在辛苦挫折中,她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想她窝在自己怀里,重复说着童年趣事,想起棉被下面,他光是握住那只软软的小手掌,心口就像被什么满满地填补起。
想着她,心里满是甜蜜,低唤她的名,他便不害怕空虚,他很想她,很想、很想、很想……想得吃不下、睡不着,想得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僬悴,想得他有几分疯癫、几分傻气。
他再不是那个精明干练的闵忻正,只是个痛失爱妻的男人。管事们忧心忡忡,怕他就此消颓,他们拿来账本,想勾起他的志气,但他淡淡地问他们,「我无妻无子、无人疼惜,赚那么多银子做什么,给仇人的子子孙孙享受美好生活吗?」
赵擎来与他说朝中肩势,他左耳不进、右耳没出,他看着赵擎的目光像陌生人一样,虽然只是沉默,赵擎却明白,他不想再做任何努力了,如果他这辈子注定孤独,那么就让他在这里,茅屋,孤灯、明月相伴。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秦文、秦昭再也忍耐不下去,两人冲到闵忻正踉前。
秦昭怒不可遏道:「你就这样什么事都不做吗?你不想为尹霏报仇?不想让那些伤过她、害过她的人好看?你只想在这里自伤自悔?」
秦文接口,「是啊,咱们得替奶奶讨回公道,不管是乌山寨、朱念祖或谁,没有人替奶奶做的,我们来替她做,不然……这世道对奶奶,太不公平了。」
秦昭道:「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朱念祖在外面撂话,说算命的早就说尹霏是个短命货,才会早早休了她,就算她再会挣银子,他也看不上一个福薄、命薄的短命鬼。」
闻言,闵忻正眼底冒出两把熊熊烈火,秦文见状,急忙添把柴。「闵……柳氏更恶毒,她居然在外面放话说奶奶不安分,与盗贼有暧昧,本想勾引贼人杀了大爷、谋财害命,没想到大爷克妻命还在呢,三两下就把她给治了。」
好,很好、非常好,他不想理会外边的事,只想静静地在这里等待他的娘子回来,没想到他们居然敢一个个欺到尹霏头上!
闵忻正咬牙。「外头还传了什么事?」
「说奶奶风流、擅长勾引男人,还以为钓上爷这条大鱼,没想到鱼肉没吃着,却先沉了塘水。」秦文支支吾吾道。
「你以为这当中是谁在推波肋澜?是太子,三爷铲除他手下的盐官,你却接手盐业所有好处,还得了那么一块大匾额,你说太子心底呕不呕?这会儿你出事,他能不跳出来踩你几脚?」
「还有朱念祖,你害他想娶的女人没娶到,想攀交的关系没攀到,他能不把这段时日里的不顺利,全算到尹霏帐上?」
「外面关于尹霏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如果你是个男人,就该站出来,替尹霏正名声,否则她嫁给你,算是白嫁了,」秦昭替尹霏不平的道。
「我明白了。」
他缓缓点头起身,他的眼底闪过凌厉暴虐,脸上却是扬起几分笑意,那个笑,冷进人晉头里,于是秦昭和秦文明白,有人要遭殃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京城里发生许多大事。
为国尽忠的三皇子重伤于大皇子之手。
不久之前,太子心妒三皇子民间名望,将他引进密林狙杀,幸而天佑三皇子,让他平安逃过一劫,他身子方痊愈便投身朝堂大事中,为民谋福利。
谁知大皇子与太子之争浮上台面,大皇子心忧三皇子与太子连成一气,故而花重金买高手,刺杀三皇子于返京道中。
可怜的三皇子,马善被人骑,心善遭人欺,他顾念手足之情,却屡屡被亲兄弟所害,幸而偶见大英雄秦昭,他路见不平,拔刀相肋,侠骨仁心,替大赵百姓救回三皇子一命。此事被人揭发,大皇子与太子妒嫉手足、不思为朝廷有所建树,只想争权夺利的形象己经造成,朝臣们纷纷议论,心胸狭笮的皇子若日后登基,定不会是百官百姓之福,这个讨论一层层传进皇帝耳里,也传进老百
姓嘴里,要知道,百姓生活无聊,有皇家事可供讨论是再好不过的了。
某日皇太后嘴馋,想到品香楼吃吃地道的火锅,皇帝纯孝,易容改装与母后同行,只是单纯吃饭,却没想到会听见民间闲谈,这一谈两谈,谈出两人心中千千结。
回宫后,皇太后同皇帝说道:「哀家明白,皇帝对先皇后情真意切,迟迟不愿改变初衷,但皇家不比导常百姓家,百姓把家主之位传给无能残暴的子孙,顶多毀掉家族基业,一切从头来过。但皇帝若是挑错了人,毀的不是一家一姓的基业,而是千千万万家庭的平安顺遂,灭的不是一族的兴衰,而是无数百姓的生命,皇帝万万深思呀。」
此事过后不久,大皇子遭狙杀,没死却断了子孙根,一个没有子嗣的男人,如何能够承继大业?
对于太子之位,他己经完全失去希望,他躺在床上,伤未好便忍不住上表向皇帝告状,可「杀人」的秦昭早己经奉皇命至煜州办皇差,怎么还可能待在京城刺杀大皇子?
皇帝命探子明査暗访,査出太子养了一队江湖人士,在暗地里解决与自己不合的臣官贵人,假秦昭便是当中之一。
再接着,马车上赵擎交给闵忻正的那张名单,上头的人一一出事,官商勾结、图利己身、买官卖官、戕害进士秀才……种种恶行全都由民间爆发出来。
皇帝大怒,让人去査,竟査出每个人都是罪证确凿、不容辩驳。
百姓不知贪官与太子间的牵扯,皇帝岂会不知,他只是隐忍,想找一个适当的时机让太子顺利下台,就算保不了他的太子之位,总能许他一世的平安富贵。
可皇帝能够隐忍,大皇子却不能,他向来好色,现在府里大小妻妾排排站,都只能望夫兴叹,他岂能不怨?而太子身边的人出那么多事,皇帝仍迟迟不发作,他不免怀疑,是否不论太子多昏庸愚昧,皇上都定要让他当皇帝。
大皇子明白,帝位与自己无缘了,加上经历过这段时日的风波,自己与太子己势如水火,若太子登基为帝,自己绝对是他笫一个对付的人。因此他想尽办法导来慢性毒药,企图将太子毒死,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分明不会立即发作的毒药,竟在一夕之间导致太子暴毙。
大皇子尚未想通原因,己让宫廷侍卫团团围住,几天后,大皇子因病身亡,接连两个皇子甍逝,皇帝不得不立三皇子赵擎为太子,稳定朝廷肩势。
三皇子被立那日,京城百姓欢欣鼓舞,所有商人均知晓,朝廷稳固,他们赚的钱才会留在自个儿的口袋。
这是朝廷的部分,另外一部分与闵家有关。
那日袭击闵家马车的主凶抓到了,是乌山寨干的好事,京里商户谁不晓得乌山寨的名头,运货运粮,若不缴上「税银」,货品根本进不了京城大门口。
皇帝看在闵忻正为盐务尽心尽力、造福百姓分上,为他报杀妻之仇,令茼营大卫领五百余人上山剿灭贼寇,将寨主一举擒拿。
入了官衙,寨主王厉招供,自己受闵老夫人和柳夫人所托,以一千两代价买尹霏的命,自己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的供词立刻把柳惠华姊妹俩给架上火堆去烤了,百姓间议论的话,一句比一句刻薄。
「就说了,闵大爷好端端的怎会变成克妻之人,他明明就是大富大贵之相,原来是有这么个恶毒继母在后头使手段呢。」
「害人妻、灭人子,还敢赖在人家家里吃穿喝住,天底下还有比她更不要脸的吗?」
「谁说她不要脸,她那是精明,一边逼着闵大爷赚银子,一边不让闵大爷留后,这往后,金山银山的,不全归到她那几个没有用的儿子头上,咱们这些人若是有她的好手段,早穿金戴银、吃用不尽啦,」
「难怪硬要把外甥女送到闵大爷身边当妾,闵大爷不肯还哭天嘁地,说他对不起人家,说穿了,闵大爷的银子只能往柳家口袋里流,不能留在闵家呢。」
「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柳夫人想要替女儿除去嫡妻,没想到却害死自家女儿,听说那匪徙可恶着呢,杀就杀了,还非毀人名节不可。」
「怎么毀人名节?」
「听说童英和贼匪在马车上好一阵温存呢……」
谣言越传越凶、越传越离谱,闵忻正却没有制止的意图,他还让人挖出妹夺姊夫、害死亲姊的尘封往事,那些老事虽己死无对证,但加上一点想象力,能说传的空间可大了。
于是过去那些巴结讨好柳惠华之人,为了道德名声,全站出来挞伐昔日好友。「听说为了爬上姊夫的床,她动手害死嫡亲姊姊,如果不是闵大爷福大命大,怕也熬不到如今。」
「什么嫡亲姊姊,你别吹捧她了,人家闵大爷的娘可是正经嫡女,她只是个排不上队的姨娘生的,若非见姊夫富贵,想要取而代之,哪来的好心肠会到嫡姊身边侍疾?」
「用这等肮脏手段爬上主母位置,好歹也对姊姊的亲生儿子好些吧,怎么说闵大爷身上也流着柳家的血,居然敢买凶杀人,制造嫡子的克妻名头,恶毒啊、肮脏啊,咱们竟然被这样的人给骗了。」
「放心,天道运行,老天爷都睁着眼睛看呢,她那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废,如今出了这等事,他们还有脸赖在闵家大院?可怜啊,可怜好端端一个官家千金,要让人这样作践。」
「说到这儿,你们听说了没?那个朱念祖为什么休妻,你们知不知根底?」
「说说呗。」
「那个朱念祖根本就不行,娶那么多房妻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尹家是官家,哪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为信守当年与朱老太爷的承诺,5更是把女儿嫁了,害得女儿独守空房不打紧,还要受人欺凌。」
「这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是春满楼的妓女把这件事给传出来的,过去羨慕朱念祖左右逢源的男人,现在可都换了眼神。」
「那他干么休妻?」
「不就是为了结一门更有银子的亲家吗?听说朱家早是个空壳子,眼前不过是在硬撑罢了。」
谣言出现,不过短短半个月,朱家商号便一家家关了门,许多债主上门闹事,吓得朱家两老连大门都不敢踏出一步,再过几天,朱家卖妾卖婢、卖房卖铺子的消息,逐一传出……而柳惠华姊妹因罪证确凿,被官府判杀人罪,斩立决。
闵忻正三个异母弟弟再没有脸于京中立足,纷纷变卖家产准备离京。
离京那日,闵忻正亲自将他们送到城门边,临行依依,他谆谆叮咛。「父亲死前曾经托付我,要好好照顾弟弟们,没想到如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望弟弟不要存了心结,不管如何,我还是你们的哥哥,日后若是碰到困难,定要托人同我说一声,能照管到的,我绝不会不管。」
话说完,还亲手送三大包袱的银子给弟弟。
他这番作态引起百姓同声赞叹,再加上他取得盐引后,盐的价格一降再降,百姓们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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