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为妾 - 第 6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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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生气,为什么不当场骂回去?」

    一句风凉话钻进耳里,尹霏吓一跳,迅速抬起头,看见熟悉的红衣嚣张男斜斜地倚靠在窗台边。

    他没等她说话,又问:「为什么要忍?」

    秦昭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看不得她受呑屈、看不得她那副窝囊样儿,人家不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她做啥客气,及正柳惠华又不是闵忻正的亲娘,隔层肚皮隔层亲,真不晓得她在顾忌什么。

    「我没有不骂回去啊,我只是在观察情势,打算找个最好的时间点再发难。」

    「哼,你根本{,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他的口气恶劣,非要逼迫尹霏承认,她只是只虚张声势的小地鼠。刚应付过三个女人很累,她没有多余力气同他对峙,她投降了。

    「好吧,就当我是胆小鬼吧。可她是婆婆,我既然嫁给闵忻正,就得认了,不管她是乖张暴戾,还是恶毒刻薄,这辈子,我还真不能不同她搭上关系。」孝道二字像紧箍咒,狠狠勒上她的脖子。「所以呢,童英你也认了?」尹霏的笑很心酸,如果能够她说不认就不认,她绝对不会认,可在这件事中,她不是关键决定者。

    「如里闵忻正把她收下,你也认?」他问得咄咄逼人。

    她也想知道答案啊,她想了那么久,还是没找出正确解答。

    她试着说服自己入境随俗,可胸膛里的那那心不愿被说服,她明白,逆着时代湖流走会有多痛苦,可她宁愿痛苦,也不愿意承受被分享的婚姻和爱情。

    唉,少喜欢一点就好,那么她便不会在意他身边有多少好风景,谁让她没出息,才几天相聚、几天分离,便喜欢、便思念、便爱上他……很多、很多,多到醋意橫生,多到无法忍受他身边有另一个女人。

    「如果真有那样一天,我会学着多爱自己一点。」她幽幽叹息。

    「你在说什么鬼话?」秦昭嫌恶道。

    他听不懂她满口的胡言乱语,他们明明在讨论闵忻正和童英,她却说要多爱自己一点?

    见他不解,她替他倒杯茶水,这是笫一批桂花绿茶,尚未上市,因为桂花的量还不多,只能先做出几斤来品品味道。

    桂花的香甜比茉莉更甚,闵忻正离家的这段日子,她以为自己满脑子想的会是桂花绿茶的生意,可事实上,她想起闵忻正比想起生意机率更高。换言之,她还来不及p且止,他己经霸道的在她心底占住重要的一席。过去,她对不确定的事习惯保特距离,比方爱情。没想到在这个纷乱的世界里,她尚未做好保护措施,心己经先行沦陷。

    「不是说鬼话,是说真话。如果我无法阻止他喜欢另一个女人,那么我就多爱自己一点,满脑子想着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如何让自己心情更愉悦,也许多赚一点钱、也许去游览五湖四海、风景名胜,也许多交几个朋友、也许找点有成就的事儿来做做。」

    「当我把注意力放在爱自己上头,便会少爱他一点。少到他不爱我了,我还可以同他笑颜以对,少到他的心在别的女人身上,我也可以无所谓;少到即使我和他挂着夫妻身分,情谊却只是朋友而己,偶尔谈谈心、讲讲生意,再不会因为得不到他的爱而伤心失意,甚至……」

    她顿了顿,眉间一丝苦涩划过。

    「甚至什么?」

    「甚至当哪天,下定决心离开他身边,我也不至于伤痛欲绝。」她幽幽长叹,再次抬起眉睫,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染上嘴角。「我不知道执着地喜欢一个人是傻气还是坚定?但如果我的喜欢造成对方的痛苦……何必呢?怎么说他都是我曾经喜欢过的那个男人。」

    「人生有太多因素会促进改变,我的形容外貌都会随着光阴改变,凭什么他的爱情不能改变?即使我们再不愿意承认,世界上就是有时过境迁这回事,人心要变,便是老天也无法制止。」

    一个人身边的位置本就狭笮,如果有人非要挤进来,那么势必有人要退出去,女人如果没有性感就得感性,没有感性就得理性,没有理性至少要有自知之明,要懂得在被人厌弃之前远离,否则只会陷入深深的不幸。

    秦昭凝视着尹霏每个细微的表情,咀嚼着她每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心有所触动是吗?可以这样吗?少爱她一点?那么眼看她当年从委委屈屈嫁给大师兄,到如今夫妻鹣鲽情深,他便能够无所谓?

    少爱她一点,他就可以不在看见她逗着孩子、一家和乐时,伤心欲绝?

    少爱她一点,把情谊维持在朋友之间,他们就不必避不见面,还可以偶尔谈谈心,话话当年?

    他的努力再不是为了向她证明自己可以当大将军,而是为了成就自己的喜好,他可以多交几个朋友,可以游览五湖四海,再不需要汲汲营营?

    只要少爱她一点,他就可以多爱自己一些?因为即使他再不愿意承认,世界上就是有时过境迁这回事?

    原来,他这些年做的是场大笑话啊……原来,他只是固执着不愿意承认,他与她早就时过境迁。

    端起微凉的茶水,仰头喝下,忽略茶香花香,忽略入喉的甘润,这就是他,忘记品味身边所有滋味,一心一意纠缠着当年,纠缠那段不愿意放手的爱恋……

    尹霏像在对自己说话似地,哺哺自语,「曾经看过一些话,觉得很有意思,说给你听听。好的爱情,是透过一个人,看见整个世界,坏的爱情,是因为一个人而舍弃了整个世界。」

    「我们总是以为痴情是世界上最重的重量,蓦然回首,方知它轻如鸿毛,我们总以为自己爱得很深,日久月深,方明白那不过是肤浅,爱情可以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抹刻痕,也可以是过眼烟云,端看自己的心境。」

    「真的到那个时候,你不会伤、不会痛,不会难受吗?」

    「会伤、会痛、会难受,但不被接受的爱情,需要的不是伤心,而是一段足以遗忘的光阴,而一那不被接受的心,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一份明白……清清楚楚地明白。」她点点头,像是对自己催眠似地。「明白什么?」

    「明白天破了,有女娲可以补;衣服破了,有娘亲捻针线;但爱情破了,除了遗弃,不会有笫二条更好的路。」

    秦昭长叹,多年的困惑痛苦,被她的一篇话给点醒,原来他始终忙着伤心,却拒绝了光阴的疗愈,原来他始终没有弄明白,爱情破了,除了遗弃,不会有笫二条更好的路。「所以即使到了那天,你还是和现在一样不争不抢不闹?」

    「争来的爱情不踏实,抢来的爱情太脆弱,闹来的爱情禁不起风霜。要,我就要最好的!不要,我也会让自己、海阔天空。」秦昭露出今天笫一个真心笑意,不,不是今天,是多年以来,笫一个真真诚诚、不带分毫虚伪的笑。

    看见他舒展的眉头,尹霏笑开。

    她真是疯了,届然对一个杀手谈论起自己的爱情观,不过也好,他的出现和咄咄逼人,逼得她把想不透的事儿给厘清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那小小的银制小圆球、递给她。「如果哪天,你的爱情破了,就把它摔开吧,它会发出光芒和气味,引导我来找你。到时我会带着你,一起游览五湖四海、风景名胜,一起海阔天空,」

    「我以为你一直是海阔天空的。」

    顿了一会,他方才回答:「我没有你想象中的豁达。」转身,他窜出窗户,却在下一瞬间又折了回来,对她说:「记住,我的名字叫做秦昭。」倏她,他又失去踪影。

    尹霏对他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深感赞叹时,突然想起她忘记问他,三皇子是让他来传什么音讯啊?

    第十二章

    翻过身,尹霏抱着软软的棉被,躺在外间的软榻上,一动不想动。

    闵忻正快回来了吧?她不想太在意、不想太花心思,可脑子不受控制。

    她经常想起他们相处的时刻,想他总能够理解她,并且附和她、提出让她惊艳的想法,想他对于自己奇怪的言语,总能出人意表地做出及应,想他令人枰然心动的微笑,想他在棉被底下握住自己的温暧大掌。

    她爱他,不是因为他是谁,而是因为她在他面前可以是谁。

    他非但不拘束她及而鼓励她,不要求她,只会帮肋她,这样的男人,她没有能力不爱、没有本事不心动。

    再观察吧,也许事情发展没有她想象中悲观,也许闵忻正不是种马男,也许他的胄口不好,吃东西挑、吃女人更挑,也许……她实在不应该用想象力来为难自己。

    碧玉忸怩老半天,一张脸红扑扑的,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情况己经持续一整个下午,尹霏再也看不下去,勾勾手指头对她说:「你过来,坐下。」

    「奶奶,有什么事?」她乖乖坐到尹霏身旁。

    「不是我有什么事,是你有什么事,说吧,有人为难你吗?」

    尹霏直觉想到的就是隔几个房间里的童英,闵老夫人把身边的得力丫头和两个尖酸刻薄、容嬷嬤级的人物给了她,两个嬷嬷颐指气使,把满院子的人全给得罪光了,便是余总管也吃过她们排头。

    刘嬷嬷、张嬤嬷规定大家得喊童英为英姨娘,青玉不肯,还被打了个大耳刮子,脸肿上好几天。

    尹霏不忍心,对她说:「不过就是个称呼,喊喊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们冲着我说两句万岁,我就真能变成皇帝?」尹霏的嘲弄口吻让三个婢女绷着的小险扯出笑意,从此她们见到童英都喊英姨娘,只不过怪腔怪调的,任谁都听得出来里头的嘲笑意味浓厚。

    童英刚搬进院子时,每天都追着尹霏想端茶给她喝,因为只有经过这个礼,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姨娘。

    为这件事,尹霏还悄悄躲回绿园,把闵家别院留给这三个女人去折腾。

    她不担心,因为掌家大权余总管抓着呢,她们便是跳上窜下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因此尹霏抓紧时间做了不少事。

    山上的草药连续采过几批送往城里,透过王管事找到通路卖得好价钱;水耕蔬菜又收成一回,送往品香楼,上回的菜替品香楼打响了名声,杜管事说那菜口感又嫩又软,客人们都喜欢得紧,待大爷回来后得商量商量,买地盖屋,种更多的水耕蔬菜。

    新茶场己经建好,而桂花开得正盛,工人先在绿园里收好桂花,再往新茶场制茶,这批茶有尹霏亲自盯着,加上工人们尽心尽力,有上回经验,这次的茶比上回的茉莉花茶更添风味。

    除了麻烦的女人事,其它的都顺利得很,直到昨天余总管送来消息,说大爷己经回到京城,待事情交办好便会立刻回别院。

    于是她回别院等相公返家,无奈童英抓准时机,确要在闵忻正回来之前端茶完礼。

    尹霏无法阻挡她的「热情」,只好病在床上。

    确要叫病人喝茶,那不是存心谋害当家主母吗?这大帽子扣下来,童英哪还敢多说什么。

    「也、也不是为难啦,就是……就是……」碧玉一句话说得坑坑巴巴,两频飞红,都快脑充血了。「余总管的儿子说、说……说他喜欢我,想来同奶奶求了我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难办事儿,然后呢,你不喜欢他吗?」

    「也不是不喜欢,余大海人不错、嘴巴也甜,长得斯斯文文,打扮打扮还像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可是……」

    「可是啥呀,喜欢就允了呗,咱们奶奶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你喜欢、他乐意,奶奶肯定会答应的。」在一旁的青玉沉不住气,急道。

    「可我、我……我老想起李军啊。」她噘起嘴,一脸的忿忿不平,「李军那人嘴笨、长得不好看,脸上那道疤会把所有女孩儿都给吓跑,粗里粗气,成天呆呆的,门上贴的门神都比他机灵些。」尹霏失笑,一个千般万般好,一个遍寻不出优点,却能让她不时想起,谁优谁劣、谁在她心中估了位置,己经很明显了。

    「所以呢?你喜欢的是李军?」翠玉笑道,「我哪有喜欢啊,他那人像根柱子似地,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教人生气,可……」

    「都气成这样子,还时刻想起人家,那不是喜欢是什么?」青玉揽着她的肩头,笑眯眯地奚落道。

    「可不,嘴甜的不想、教人生气的老停在胸口,像读书人的那个,想娶你就满脑子烦着,偏偏把那个粗里粗气、不机灵的摆在心头,这不叫喜欢,什么才叫喜欢吶。」翠玉说上一大串,惹得碧玉猛咬唇,眼睛盯着地板,抬不起头来。

    「行了行了,你们别逗她了。」尹霏坐起身,拉过她的手,缓声道:「碧玉啊,咱们女人挑男人可不能单看外貌长相,而是得看脾气性情、才干能力,再看看他脑袋精不精明。」青玉一脸同意,接话道:「李军虽然呆呆的、有几分粗里粗气,可我见他同府里的小孩子在一起时还挺有耐心,孩子们调皮闹他,也不见他发脾气。」翠玉补话,「才干能力就别说了,光他那身武艺可不是寻常人能比,何况他又经常与大爷在外头处理事情,那阅历见识肯定是府里小子比不上的。」青玉、翠玉全站到李军那去了。「奶奶,为什么挑男人要看他脑袋精不精明?」

    「这是最重要的,女人不能老往外跑,外面发生啥事都不知道,如果男人脑子好,就可以帮咱们挡掉许多困难。」

    「就是,奶奶每回碰到麻烦事,哪次不是大爷出面解决的。」青玉把头点得像招财猫似地。

    「可奶奶怎么知道李军脑袋精明?」

    尹霏道:「你没听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你们家闵爷是何等能干庹害、何等聪明睿智之人,他能够容许一个笨蛋随时踉在自己身边?何况,李军懂得挑你们家闵爷当主子,那就不是普通聪明,而是特级聪明。」

    尹霏的自吹自擋引来一阵笑声,四人连忙回头,发现闵忻正和李军就站在门外,一个满脸春风,一个满面红晕。

    闵忻正跨进屋里,志得意满,他没想到自己在妻子面前有这样高的评价。「回来啦?」尹霏从软榻上起身。

    「听说你病了?」他上下打量她,精神那么好,哪有半分生病的模样?

    她没回答,及道:「全身都是沙,风尘仆仆的,要不要先漱洗一下?」

    「好。」他点点头。

    尹霏一声令下,几个丫头合作无间,碧玉进屋找来干净衣物,翠玉下去吩咐送热水到净房,青玉去把服侍闵忻正的丫头唤进来。

    很快,她们合力把闵忻正送进净房,但他不肯让人服侍,尹霏没说什么,便让人退下。

    她偏过头想了想,问道:「碧玉,老母鸡场还煨着吗?」

    「当然,知道大爷要回来,厨房都紧着呢。」

    「你把上回打造的锅子拿出来用,炭加足了。」

    「要吃火锅吗?可奶奶不是说,火锅要天气冷了,吃起来才过瘾。」

    上次水耕蔬菜收成,尹霏让人打造一口新锅子,锅子中间有个中空的管子,可以不断加人新炭,以保持杨汁持续滚烫、好把食材煮熟,锅子里隔成好几个区块,能将食材分门别类摆开,还配上三、五枝有洞的杨杓,捞取煮熟的食物,这在现代看来没什么,但在古时候可称之为创举。

    大赵也吃火锅,但说穿了就是大锅汤,里面什么食材都有,满满地塞进一大锅,却不能享受边煮边食的新鲜感,而且这样的煮法,肉容易变老。

    上回,四个女人吃得又叫又跳,直说好吃得不得了,闹着想要再吃一回,尹霏便是用那句「火锅要天气冷了,吃起来才过瘾」给搪塞的。

    「没错,可大爷好不容易回来,当然得弄点新鲜的。」她也想看看闵忻正又叫又跳是什么模样。「但爷才洗好澡,又弄得一身汗,好吗?」

    「所以喽,碧玉去自一大壶桂花冰茶,蜜别放太多,冰多放一些。」这吃法不健康,但是很过瘾。

    尹霏起身走往厨房,汤头备料都是小事,难的是酱料,火锅要好吃,杨底是一门学问,酱料是另一门。

    将里外间都整理过一遍的青玉和翠玉笑着把尹霏推回椅子旁,「洗菜调酱的事交给我们,奶奶在这儿等大爷出来,别进厨房蹭得一身油。」

    「奶奶放心,她们两个都是吃货,在整治吃食上头,比奶奶还尽心力呢。」碧玉笑道。

    说着,三人说说笑笑往屋外走去,尹霏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掀唇微笑,他才进门,心就满了,日子能够这样惬意,还有什么可挑剔?

    除了……眉心一紧,不,她揺头,这时候她不愿想那些糟心事,能躲一刻是一刻,等哪日事情真打到头上了再来烦心不迟。

    她等了好半响阅折正才梳洗好,她拿来干帕子,帮他把头发絞干。

    f你还好吗?」他问。

    一路快马回奔,他很累、累得想倒头就睡,可是他舍不得睡,他想同她说说话、聊聊天,想把这些日子的思念,从胸中一点一点挤出去,他需要她的声音、她的表情,好让他确定再确定,确定自己己经回到她身边,再当她的「内人」。

    「还不坏。」她避重就轻地说。

    「都做了些什么?」

    「赚不少钱。我让人上山采集,找到不少名贵药材,小发一笔橫财,如果不是母亲在,我很想带人下河,捞一堆鱼虾贝类,好好填五脏庙。」

    「明儿个我带你去。」

    「好。」

    他们一人一句,慢慢聊着,像对老夫老妻,温馨自然。

    「还有呢?」

    「开始做桂花茶了,上个月花开不多,只做十来斤,留在家里自己喝,这个月桂花大开,己经陆陆续续做了将近五百斤,现在不需要我盯着,工人们也能够做得很好。那十几斤茶,我让余总管帮我定制许多青瓷瓶子,做成锦盒,包装得很漯亮,等你回来,再决定送给谁。」

    「你想送给谁?」

    「听起来,我媳妇儿,是个贤内助。」

    「我也不想这样贤淑呀,谁知道天生的慧骨就是会不知不觉射发出来。」他闻言大笑,很快找到在她身边的轻松愉悦感。

    「为夫是何等能干房害、何等聪明睿智之人,自然能慧眠识英雄,把娘子潜藏在骨子里头的贤慧淑德、温良恭俭全给激发出来。」他也会幽默了?果真是友直友谅友多闻,有她这等贤妻益友,实是他的造化深。

    「前些日子,我不方便乱跑,水耕蔬菜收成好也不能拿出去卖,余总管说可以送到品香楼,品香楼是相公名下的饭馆吗?」她好奇,为什么不叫闵家饭馆?

    此事他甫进京,秦文便对他禀报了,饭馆的菜比外头卖的嫩,一时间广为流传,顿时品香楼生意大好,秦文是不管生意的,可看见客人一拨一拨进来、川流不息,眼睛也红了,试探地问他可不可以再多盖几个水耕蔬菜园?如果能四时都供应上,应该会更好。

    掌理生意的杜管事讨好说:「大爷这回可娶对人啦,新夫人有帮夫运,也不枉大爷独身这么多年,想来就是为了要等夫人出现啊,」闵忻正回道:「没错,但不叫闵家饭馆,是不想教旁人知道那是我名下的产业。

    她点头,「饭馆进进出出的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可以探到四面八方来的消息。」

    「没错,我经常在那里与三皇子见面。」她点点头,没往下问:「你呢?这次还顺利吗?」

    「出了一点意外。」

    他一说,她心头猛然一跳,咬唇,眉头皱起,凝声问:「什么意外?」

    她关心的表情让他的心发软,他握住她拧紧帕子的手,把她带到身前,缓声哄慰。「别担心,不是我,是钦差卢大人,我们出京不到十日就让匪徙在半路截杀。卢大人受了点伤,我便对外放出消息,说钦差大人重伤卧床,然后留下一位大人在驿站里假扮卢大人,我与卢大人则乔装改扮、轻车简从,快马前往煜州。」

    「我们突如其来出现,让那些盐官措手不及,我们拿着三皇子的谕令向当地茼营借调一千兵马,二话不说将那群官员全给捆上,找罪证、抄家,半点时间都没有耽谋到。

    「你们没先抓到罪证就把人给捆上,这不是要流氓吗?」

    「他们连杀钦差这种事都敢做了,就允许他们当土匪,不准我们耍流氓?」

    「是啊,用流氓治土匪,还真是了不起。」

    尹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她心知肚明,他现在说得云淡风轻,当时定是情势紧急。

    「不管怎样,这回卢大人立下大功劳,把我一并报上朝廷,昨儿个皇上接见,问我想不想入朗为官,我拒绝了,皇上便颁给我匾额一块,上头写着一代仁商,而三皇子因为举荐有功,大大露脸。重要的是他拿到盐引,日后可以大刀阔斧,好好整顿大赵的盐业,他发誓,再过不久大赵王朗的每个百姓都吃得起盐。

    「拿这块匾额,要付出代价的,对不?」她叹气问。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之前他要做这事的时候,皇帝不闻不问,事成后竟决定接见,那只有一种可能他立的功劳绝对比之前设想的大很多,既然功劳大,付出定然也惊人。

    「你在说什么?」

    「受伤的是你,根本不是卢大人,而且你受的不是普通小伤,对不?」

    「你……」他面露惊愕。

    「从你不让下人进净房服侍,我就猜出来,而且若真像你说的这样『迅镭不及掩耳」,你们早就回到京里,而非按照预定日期返回,所以……说实话,伤在哪里?」她脸色难看。

    「没事的,己经结痂。」

    「伤在哪里?」她坚持地望着他,非要他把伤口晾出来。

    他倔强了一会儿,最后拗不过她,轻叹着将衣袖拉起。

    尹霏静静看着那道狰狞伤口,它从上臂一直蜿蜒到下臂,也许后背还有,只是袖子无法将得再高了。

    眉头死锁,好半晌她无法言语。

    这人干么当拚命三郎啊,就算赚得钵满盆溢又有什么用?人家想尽办法不让他好过,他还努力赚钱养人家的子子孙孙,他脑子被火烤了,全是八分熟的吗?

    她又急又怒,死命捂住双唇,才没飙出怒骂。

    也不知是生气过度还是心痛难当,两颗眼泪居然就这么掉了下来。

    闵忻正看见,心头一震,说不出什么滋味,这辈子还没有人为他担心过……感动涨满胸怀,忍不住了,他深吸口气,把她纳入怀里。

    「没事的,真的没事。」抱着她,他只能重复那些没有安慰性质的句子,因为她软软的身子,淡淡的体香,她的泪水、她的关心……她的一切一切,己经把他的脑子搅成一锅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出门在外,他脑子里想的不是该怎么把差事办好,而是该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把差事完成,因为,他想她,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回到她身边。

    泪水在他的安抚下渐收,她从他怀间退出,吸吸鼻子,抹去眼泪,她哽咽问:「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他高举五指发誓。

    外屋传来声音,是碧玉几个丫头在小声交谈,她们把火锅给摆上了。

    尹霏说:「我知道你累,但先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我保证,你睡着后,天大的事也在门口替你栏着。」他顺着她,说道:「好,我吃东西。有没有传说中那个嫩到让人流口水的菜?」他揉揉肚子,馋虫在里头作祟。

    「有,你爱吃多少有多少,不够的话,我让人过去绿园现采。」

    她起身他也踉着起,他握住她的手,她回眸,望见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她笑了,和他一起走到外屋。

    两人舰入座,闵忻正看着細圣状的锅,知道这肯定又是她的杰作。

    杨是滚的,翠玉把蔬菜、丸子一一摆进锅里,青玉把葱蒜酱料给调好,摆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酱料在桌上,碧玉把最得意的桂香蜜茶给倒上,今天满桌子都是他们家闵爷没吃过的好滋味。

    闵忻正朝碧玉看一眼,笑道:「你们三个不必服侍,到旁边摆一小桌,把李军叫进来一起吃,这段时间他踉着我跑,累坏了,碧玉,帮爷照料好李军,爷重重有赏。」蓦地,碧玉涨红脸,跺脚跑出屋外。

    几人都笑了起来,尹霏拿起筷子,杷烫熟的肉片和菜一一放在小盘子里,沾上酱再放进他碗中,闵忻正吃一口,眼里放出精光,这味儿……他捧起碗,一口接一口,把她放进来的东西全扫进肚子里。他一面吃一面问:「这吃法,杜管事知道吗?」

    「不知道,我只弄过一回,给碧玉她们几个吃。」

    「回头把作法写下,交给杜管事,让他在品香楼里卖,哦,不,应该开一家店,专门卖这个菜的店,锅子你是在哪里买的……」

    「够喽,现在是吃饭时间,不准想生意上的事儿,别吃得太快,细嚼慢咽才能长寿。」她把钱摆两边,丈夫的健康摆中间。

    「好。」他递过碗,笑盈盈地对她撒娇道:「我想喝流。」

    「不行,杨的普林太高,喝茶吧。」

    虽然不知道普林是什么,他还是继续撒娇。「看起来很好喝,就两口?」

    她瞪他,见他满脸馋样,现在的闵忻正,不是二十七岁的大老板,是那个七岁、没尝过父爱母爱的小男孩,她不忍心了,舀一小碗流,吹了吹摆到他面前。

    他还没喝进口里,就听见青玉用带着嘲弄的口吻进来禀报,「大爷、奶奶;英姨娘来了。」尹霏忍不住翻白眼,懂不懂事啊,老爷外出归来的笫一夜当然归大老婆,小三来闹什么场?

    她没发作,闵忻正却发火了。「这府里哪来的姨娘?!」

    瞬地,简短一句话,让连日来心湖起伏的尹霏吞下定心丸,心情有说不出的畅快,而被斥责的青玉也同她家主子一般,满脸的喜气洋洋。

    「禀大爷,是老夫人作的主,5更让表小姐住进咱们院子里,奶奶还为此被老夫人责备一整个下牛,说奶奶器量狭笮不容人,那些话不堪入耳得很,奴婢替奶奶叫屈,不肯喊表小姐英姨娘,因而被表小姐身边两个嬷嬷给赏了个大耳刮子,脸肿得半天高,好几日都不敢出门见人呢……」青玉噘着嘴告状,眼底却盛满笑意。

    「所以你就把人给收下了?」

    他望向尹霏,口气冷淡,明明是怨怪她,可尹霏听进耳里,却全身几千万个细胞全数欢唱。

    「我没收下啊,所以前阵子躲到绿园去忙茶事,昨儿个知道你回京了才匆匆搬回来,瞧,我这不是病着嘛,可没喝她半口茶。」他听懂了,这个笨女人碰到事情只会躲。「知道了,把人叫进来吧。」

    青玉应声下去,不多久,精心打扮的童英进门,她一身簇新的大红衣裳,长裙缍满百花孔雀,腰带绣着富贵牡丹,一欢掐金红香绣花鞋上镶着两颗大珍珠,头发上插着一柄墨玉簪、云凤纹金簪,金凤流苏珠翠、半月镶宝象牙梳亮闪闪的都快闪瞎别人的眼了。

    见她那副打扮,尹霏马上想到这样脖子肯定很酸,旋即开始打喷嚏,童英身上的重香快把她给熏晕了。

    「没出息!」

    闵忻正觑她一眼,把衣袖递过去,她想也不想就把他的衣袖抓过来,挡住自己的鼻子。

    「表哥,姊姊,英儿过来请安。」

    闵忻正寒着脸,冷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请什么安?」

    「英儿每天都心心念念着要给姊姊敬茶请安,可姊姊……姊姊不肯。」她朝尹霏投去一眼,再回头望向闵忻正,模样委屈无限。

    他没对童英发话,却转头问尹霏,「三个丫头还不够你使吗,要不要让余总管再拨几个丫头过来?」

    「够了够了,别给我添人,我喜静。」尹霏弄不懂话题怎会绕到这里,不过他这人向来杀人于无形,下一句肯定是刻薄话,果然……

    「听见了?你表嫂这里不缺送茶倒水的,她喜欢安静,没事别来打扰她,还有一点,你喊错了,应该喊雨非表嫂、不是姊姊。」他没有动怒迹象,可是满屋子人都挂起期待表情,迎接即将到雜狂风巨浪。

    「姊姊没同表哥说吗?姨母己经作主让英儿过来服侍表哥。」

    「我这里丫头太多,没有用得上表妹的地方,如果没其它的事,你回屋里吧,我和你表嫂还有话讲。」

    「表哥……」

    演戏似地,她成功表演一回三十秒内掉眼泪,她哭着扑向闵忻正,跪在他脚边,两手抱住他的大腿,哽咽道:「表哥,你这不是让我去死吗?所有人全知道我的身分是闵家姨娘,表哥这样做……」她呜呜咽咽她哭将起来。

    「是吗?我会让余总管下令,让别院上下谨记,别把这件事传出去,如果你非要当闵家姨娘也行,二弟和二弟妹成亲多年,身边也没添个知冷暧的人,明儿个我就命人备车,把你送回京里,让二弟把你给收下。他的话让童英震惊万分,她做不出及应,到最后只能掩面,一路哭回屋里。

    「咱们家闵爷」表现实在太优秀,三个丫头喜不自胜,嘴巴咧了一大圈,碧玉连忙过来添茶、翠玉把用过的盘碟收拾起来再布上新的,青玉重新调好酱料,一下子桌上又成了新席面。

    三人齐齐福身后告退。

    发现闵忻正的抑郁,她叹气掌心覆上他的手背,安慰道:「如果你无心,还怕她上窜下跳耍小丑?」

    「我只是不明白,难道我对他们做的还不够?我们早己经分了家的……可她还是不放过算计我。」

    「她要算计便算计,只要咱们别让他们得遑就行。」他点点头,心暖了,终于,他不再是「我」,而是「咱们」。

    「知道了,我还没吃饱呢,吃过这餐,我要好好睡个一天一夜,然后……」尹霏接下他的话,「然后再来要狐狸,别人给了你一尺,你不回敬一丈可不厚道啊。」他大笑,举箸大啖,肉片、蔬菜、茹类……还有她精心特制的各式丸子,一口接一口,直到满意才肯放下筷子。

    嘴里吃着饭,耳里听着妻子的冷笑话,他五腑六脏全数舒展,忙忙碌碌、汲汲营营,人生图的是什么,不过就是这样的欢愉。

    就在闵忻正准备休兵时,碧玉奔了进来,她的脸色凝重,「禀大爷、奶奶,英……姑娘,悬梁自尽了。」该死的女人,让人好好休息一顿都不成吗?!

    轰,平和的尹霏发火了,怒气蹭上脑门,她握紧拳头,发誓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坏人。

    第十三章

    克制勃发的怒气,尹霏和闵忻正双双走进童英的屋里,发现她脖子上那道红痕时,火烧得更加炽烈。

    尹霏气得咬牙切齿。

    以前她有个同事企图用自杀挽回男友的心,自杀未果,躺在医院,可怜兮兮地望着来探病的尹霏,她期待得到同情,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尹霏的破口大骂。

    她说:「你以为自杀就能让男人心软,错!这样只会让男人心惧,往后他待在你身边的每分钟,脑子里想的不是要怎样爱你,而是要怎样逃离你……」她说:「自杀是人类最卑劣、最龌龊、最无耻的手段?」她说:「你自己都不爱你自己,有什么资格要求男人爱你?」

    骂过一大篇后,结论是~你己经彻底失去这个男人,如果以前的你还在他心底留下一抹痕迹,现在恭喜,你己经亲手将这个痕迹抹得干干净净。

    现在,愚蠢的童英便是用人类最卑劣,最龌龊s:!无耻下流的手段,来挟制她和闵航

    柳姨母看见闵忻正进屋,冲上来一杷拽住他的衣袖,放声大哭,「忻正,你好狼的心吶,当初英儿听说你不声不响在别院娶了新妇后,就抹着眼睛哭了整晚。她心系你啊,你怎么会不知道?这群孩子当中,就数你们的感情最好,如果不是我犯傻,听信江湖术士的话,也不会强行把她嫁进江家,谁知江家女婧是个短命的,害苦了我儿一辈子。」

    「我也不敢奢求你娶她为正妻,就当是施舍,收她为妾、护她一世,不行吗?你要迎她为妾的事儿早己经传出去,你在这当头把她退回来,你让她往后要怎么活下去啊?」闵忻正凝起一丝冷笑,女子未进闵家门便死于非命,是因为他克妻,童英嫁进江家门,把人家儿子弄死,却怪人家短命,这话是怎么说都行吶。

    既然怕被旁人的口水淹死,怎么不在下决定之前先取得对方同意,免得把自己弄成这副不上不下的尴尬场面。

    见闵忻正不说话,闵老夫人站出来溫情劝说,「忻正,人人都晓得你是个心普的,姨母也同你道过歉了,过去她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别人的胡言乱语,如今她知错认错,你就原看她这回吧。」

    「小时候,你同英儿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早该配成一对的,谁知阴错阳差,才会造成如今局面,就不能把过去的事给抛了,你们表兄妹从头来过,再续佳话,不好吗?」尹霏眼底浮上讥讽。表兄妹从头来过、再续佳话,这两个老虔婆把她这个大老婆放在哪里,他们是佳话,那她是什么?丑话、假话还是虚话?

    闵忻正看见,把握住她的手、不避讳旁人的眼光。「雨非与表妹不同,她不怕那些谣言,执意嫁给我,如今我们夫妻鹣鲽情深、轻瑟和鸣,母亲和姨母何苦将表妹强塞与我,破坏我们夫妻感情?难不成是不乐意见我后院平静、夫妻恩爱?」这话重了,他从没这

    样对继母顶撞过。

    此话激得闵老夫人红了眼眶,重起帕子抹眼睛。「忻正,你从没这样对我说话,怎么娶了媳妇就变成这模样,难怪人人都说娶妻娶贤,若妻不贤,便会祸起萧墙,你几个弟媳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就不会、不会

    ……」

    闵老夫人号哭两声,发现闵忻正没有她想象中的表现,只好停下眼泪,继续说道:「忻正,你得明白母亲的苦心,当手你父亲离世前殷殷叮嘱,要我替你选个好妻子,如今你是怎么回事,娶妻不让家人知道,还藏着瞒着,直到人进了门,才晓得是个人家不要的无出弃妇。母亲替你不值啊,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

    闵忻正冷眼一射,让她把大半段批评尹霏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抹抹眼泪,再接再厉,「可你说对了,她不畏谣言愿意嫁给你,定有过人之处,而你年纪大了,想作主自己的亲事也无可厚非。」

    「所以我也认下她这个媳妇了,但是,我还是得替你的子嗣操心啊,你己经二十七岁,老二、老三的儿子都可以请夫子启蒙了,你却连半点影儿都没有,身为母亲,我怎能不担心?

    「我这不才想到你表妹,你们小时候感情深厚,而英儿也心甘情愿做小,这样一段好姻缘,打着灯笼都难找……本是怕你脸皮薄、不好同媳妇讲,我才担上这个恶名,作主把英儿给送进后院。」

    「如今,事情己过去一个多月,不只别院,连京里老宅,人人都晓得英儿是你的姨娘,你却是这派态度,这不是让她去死吗?如今你又说这刻薄话,好像我真见不得你好似的,你、你这是把我的真心放在地上践踏呀。」

    说完,她又呜呜哭泣起来,时不时还去拉扯他受伤的手臂。

    闵忻正满脸不耐,这些悲情戏码,从小到大他看多了,根本己经没感觉了。

    过去,他以为继母心思太浅,不值得费心对付,认为她对自己不好纯属私心,没什么不能谅解,他甚至认定天底下女人都会这样对待一个不是自己所生的孩子,所以怎么都没有想过她会在自己的婚事上动手脚。秦文又找出更多的证据,虽不能证明她们的死与她有直接关系,但却不难找到蛛丝马迹,证实她存有恶心。

    比方,她给身子虚的头号未婚妻频频送百年老蔘,对方服用后虚不受补,长年躺在病床上;比方早在订亲之前,她己经知道二号未婚妻己经病入膏育;比方她透露他克妻名头给五号未婚妻,她当下决定与表哥私奔,不嫁进穿金戴银的豪门……

    事情一件件,不能指控她是凶手,却不难确定她不愿他成家立业的心机。

    如今,他把尹霏娶进门,计划出现缺口,童英是她堵住缺口的法子吧?她以为在两人之间插上一根碍眼木桩,便能趁火打劫、扰乱他们夫妻情感?

    见他不为所动,柳姨母放声大哭,她扑倒在童英床前哭得撕心裂肺。「我苦命的儿啊,怎会这样,以为是个有良心、有感情的,没想到届然见死不救,你何苦把心思放在这样的男人身上?枉费了你一片心……」

    「你死吧、你死吧,及正再活下来,也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你死了,娘绝对不独活,咱们这对无依无靠的母女今天就双欢死在闵家别院吧,好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闵家大爷是怎样的负心无义……」

    「娘,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孝,连累了你

    这对母女,一个号得比一个大声,好像哭得够大声便能得冠军、拿奖牌。

    尹霏深吸口气,满腔怒火添上汽油,敢情不娶她家寡妇,还是无情无义、寡廉鲜耻的代表?这世道怎么了?天地倒及、礼教毀灭了吗?想嫁人想成这副模样?

    蹭地,火气直达脑门顶端,尹霏再也忍不住,怒声喝止柳姨母的哭闹。「行了,不就是想当姨娘吗?」她就不明白,怎会有女人好好的主子不做,却想作奴婢。

    默不作声的女人突如其来的发声是很有震撼力的,当场,掉泪的不掉了、京号的不号了,众人齐齐转头。「表姑娘,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当大爷的姨娘?」尹霏的眼睛冒火。

    童英咬牙回答:「还望姊姊成全。」

    「你知道姨娘是什么身分、要做什么事吗?姨娘要早起晏睡,日日向主子请安、时时在主子身边何候,要奴颜婢色,照主子的眼力行事,要行规蹈矩,行事处处合宜,你可做得到?」话说到这里,闵忻正己经明白尹霏的意思,嘴角一丝笑意忽隐忽现,沉睡的老虎被激怒,童英的下场……值得期待。

    「妹妹自然明白。」

    「那么,你还是执意要当姨娘?」

    「是。」她的年岁己大,又是寡妇,青春不再、容颜调残,她己经没有退路,表哥是她最后的依恃,她有把握,表哥心慈,只要两人身分确立,他们一定可以旧情复燃。「行,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表妹想当婢妾,就得照规矩来。笫一,把身契签一签交上来,我收下身契,自然会让你端茶,确立名分。」

    「笫二,你当婢妾之后,柳姨母再不能住进闵家,收留孤苦无依的姨母是一回事,收留婢妾的娘家人又是一回事,大爷是商人,经常在外头走动,可不能为这点小事丢失颜面,让人在背后说他治家无规矩,宠妾灭妻。」

    「所以柳姨母还是请自便吧,及正表妹当上姨娘后是有月例可拿的,你便带着那笔钱到外头赁个屋子,别蹭在闵家了。」尹霏说完一大篇,也不等对方有所及应,便握起闵忻正的手,柔声道:「大爷,您一路餐风宿露,肯定累坏了,咱们回屋里歇息吧。」整套话说下来,她有些微喘,明明是不喜欢与人争执的人,却不得不为捍卫自己的婚姻而泼辣一回,人生吶,不得己的事情太多。

    闵忻正配合她,露齿笑道:「行,不过……碧玉,去通知余总管一声,这别院又挤又闹的,爷想清静清静,转换心情,就暂时搁到绿园住些日子吧,若府里有什么要事,等我和奶奶回来再禀。」这话有两层意思,笫一:闵老夫人和柳姨母可以趁早请回,免得打扰他的清幽。笫二,如果童英那样迫不及待想当姨娘,最好在他们出门之前把身契给送上,免得他们转换过心情后回来,今天的事不认帐,那童英可就白上吊了。

    碧玉轻轻巧巧地一福身,脆生地应道:「是,大爷,奴婢立刻去通知余总管。」尹霏和闵忻正相识一笑,看也不看满面错愕的三人,手牵手走出童英的屋子。

    怒瞪着他们的背影,闵老夫人恨恨咬牙,呸地一声,什么厚道好拿捏的,她们全教这个白眼狼给骗了。

    「娘、姨母,怎么办,那个贱女人要我签身契,摆明要拿我当奴婢整。」童英急啦,这会儿可怎么办才好,千万别偷鸡不着蚀把米呀。

    「怕什么,想个法子把人给弄死不就得了。尹霏一死,忻正的克妻名头再次被落实,还有人敢把闺女嫁给他?到时候,整个府里就你最大,身契不是又落回你手里。」

    「可是表哥的态度……他摆明是不喜欢我的。」

    「男人什么德性吶,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岂会不知道。当他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可以用时,他能不听你的?总不需要我找个老鸨上门来教你几手功夫吧?」闵老夫人瞪了没出息的外甥女一眼。

    「是啊,你别怕,我就不信那个贱妇能嚣张到何时,别人不晓得,你可是有娘和姨母帮衬的。」柳姨母道。

    听到这话,童英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想起闵忻正,那那勃发春心亮了起来,是啊,可不是先进门就嬴定了,姨母连姊姊都能斗死,进而坐上主母大位,她为什么不行?

    离开屋子,闵忻正笑得眉毛飞扬起来,拉过尹霏的手问:「老虎终于发烕了?」

    「怕吗?」

    「不怕,你这样很好。」

    他喜欢她为护卫自己而出头,喜欢她明明没胆子,却要迫得自己张牙舞爪,他很满意、相当满意,握紧她的掌心,就这样吧,手牵手,一起走过这一生一世。

    这样很好吗?尹霏一点都不觉得,长途跋选、千里迢迢的人是他,她却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似地,人还是别做不擅长的事,肯定要事倍功半的。「爷……」她迟疑半响后,仰头轻唤。「怎样?」

    「今儿个,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吧。」

    他停下脚步,面向她,看过她半晌后低声问:「你害怕了?你把童英当成对手了?」她哀叹,不然呢?人家在旁虎视眈眈,她却连正牌老婆的入门票都还没拿到手,能不心存危机意识吗?「不,我是担心,担心嘴边的肥肉被人抢走,所以就算吞不下也要在肉上涂满口水,教别人不敢碰。」她嘴硬。

    他大笑。「放心,我全身上下己经标满你的印记,谁都别想偷咬。」

    意思是……不想要?寞非是她太缺乏女性的柔媚风情?一咬牙,抬起下巴,她带着挑衅问:「所以呢?君不为抑或不能?」

    「不能?」他勾动眉毛,满脸邪笑。「没有人敢这般刺激为夫。」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根底。」

    「所以你知道我的根底?」

    「清楚几分,但真正的深浅还得探一探。」

    「尹霏,你真的很大胆i」如果被这样挑逗他还能坐怀不乱,他就不是男人了。

    弯下腰,一把将她打橫抱起,男人的雄风禁不起藐视,他抱着她疾步而行,速度之快,碧玉、青玉怎么都追不上,甫进屋,他的脚一踢一勾便把门给踹上。青玉、碧玉被关在门外,脸上炸出两坨鲜红,而被关在门内的翠玉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只好假装自己穿了隐身衣,一点一点的慢慢滑出屋外。

    闵忻正一口气把尹霏抱进内间,迫不及待将她带往床上,一个热辣辣的吻封上她嘴眉同时,也封上她所有意识。

    他的吻像一团火,烧得她全身灼热。

    他有些笨拙,却是热情满分,他有些粗鲁,却是因为情不自禁,尹霏没有被他吓到,只是用足够的温柔,接纳他所有的不完美。

    火越烧越盛,直到疼痛闷哼声响起,他惊诧回神,看着身下的血迹,巨大的惊喜和满足袭来,她竟是处女……

    隔天,他们日上三竿才起,尹霏懒懒地瘫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闵忻正像餍足的野兽,而她像被吃干抹净的猎物,昨儿个晚上……他太尽心尽力了,她简直要被他的热情烧得失心无力。

    他在初初的惊讶后,像捡到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般乐眯了欢眼,接着就是更加狂野热情的一再需索。

    「要不要起床?我们到绿园再继续睡。」他低醇的嗓音中带着陶醉。

    继续……睡?不要!再睡下去,她又会被吃干抹净,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嗯嗯两声,他以为她同意了,其实她想表达的意思是及对。

    因此他下床打理,她却闭回眼睛,他以为她需要额外服务,于是吩咐一声让人把热水备下,然后抱起亲爱的娘子到净房里。

    本意是良善的,他想亲手何候娘子净身,谁晓得伺候何侯着就变了调,他就着大木桶,在温热的粼粼水波间,又吃上一顿料好量足肉实在的丰盛早餐,于是他神清气爽、精神奕奕。于是碧玉进屋服侍的时候,尹霏的眼皮几乎睁不开。

    但碧玉实在太开心,奶奶和大爷总算圆房,被子上的血迹更让她们三个兴奋不己,谁敢再说他们家小姐是弃妇,看清楚,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那个童英拿什么比?

    碧玉忍不住在替尹霏绞干头发时在她耳边八卦,「奶奶,那位表姑娘一大早就过来,己经候了一个多时展。」

    还真不是普通积极啊,用这种态度上工,长则二十年,短则十年,她肯定会变成女强人。尹霏叹道:「以后,你们真要改口喊人家一声英姨娘了。」

    「奶奶真要喝她的茶?」

    「不然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唉,碧玉噘了噘嘴,道:「那就……让她再多等一会儿吧。」说着她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闵忻正换好衣服走进屋里,恰恰听见碧玉的小心机,他笑道:「回头让人把静心院整理出来,把英姨娘挪过去。」静心院?那里是别院里最偏僻、离主屋最远的院子耶……英姨娘要是知道,肯定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不愧是他们家大爷,行事就是利落,出手就是一击必中,两句话就让人痛不欲生,不像她们几个,用话刺了人家一个早上,人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真是太弱了。

    「是,大爷。」

    「记得,找李军一起去传话,免得人家藉题发挥,再赏你一巴掌。」

    闵忻正的揶揄让碧玉红了脸颊,她咬紧嘴唇,快手快脚替尹霏打扮起来,尹霏望了她一眼,好笑的揺摇头,怀春少女啊,看起来就是特别艳丽。

    余总管不嫌麻烦,天天往绿园向尹霏禀事。

    她接手府里的中馈了,刚开始有些头昏眼花,但之前余总管尽心尽力教导了好一阵,她渐渐上手。

    早上,两人各有各的事儿要忙,一个忙生意、一个忙着主持中馈,偶尔尹霏涉猎的生意,闵忻正会让人来请她过去一起商童,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好像在很久以前,尹霏就在他手下做事似地。

    中午吃过饭,两人便小憩一下,下午,闵忻正会再忙上一阵子,尹霏就在厨房里搞些小点心。

    她觉得他聘来的点心厨子,做来做去就那几样糕点,没什么特色,在外面就能买得到,也许厨子的功夫好一点,做出来的口味比外头卖的略胜一筹,但又怎样,还是满衔可以见到的。

    所以她亲自动手,试上几款点心,只是这里材料不齐全,也没有烤箱,作起来辛苦些。

    晚餐后是两人的独处时光,这段时间,除了进行某项剧烈运动之外,他们最常做的是聊天。

    闵忻正是运动型男不是文艺青年,自然比较喜欢前者,但尹霏处于被攻击状态,更乐意进行后面那项活动,夫妻嘛,总要有商有量,所以他们都会尽力配合对方。「所以呢?你还是决定打个新锅子、杓子,送给三爷当生展礼物?」尹霏问。

    两个人都有些小别扭,在某方面还有些孩子气,也许是因为她身体里面住着的是个将近三十岁的老灵魂,面对他们,她总觉得他们都像弟弟一样,忍不住想对他们讲道理。

    她下意识的摸摸腰佩上的银珠子,那是秦昭的礼物,银制的外壳小巧精致,让人爱不释手。

    她不知道会不会用上它,不知道哪天、闵忻正会不会改变,而她需要找个武功高手陪自己海阔天空,但她为什么随身佩带?因为没有fb的时代,朋友稀少,能够得到这样一句承诺,她很珍惜。

    闵忻正道:「送礼要送到人心坎里,我保证,这会是他最想要的礼物,而且我不只送锅送杓,还附送水耕蔬菜和食材,我打算让青玉去指导御膳房的厨子,怎么调酱料。」

    「就算三爷是个吃货,可这生展庆宴,宫里还能少吃的?」

    「这不是让三爷吃的,而是让他借花献佛,献给皇太后的。如今太子的形势益发不稳,几个成年的皇子都在蠢蠢欲动,虽然三爷的能力在众皇子之上,但若是能在后宫里多一把助力,于他有益。」

    「皇太后喜欢稀奇吃食?」

    「当然,否则雨非茶不会这么顺利打开名声,提到这件事,我们得感激三爷,在我还没开始做雨非茶的生意之前,三爷就先一步把茶献给皇太后,因为皇太后喜欢,皇上便使人到处打听,才会让雨非茶的名声迅速传扬出来。说到底,三爷对你确实有几分特别。」

    「我是他的敉命恩人嘛。」她答得坦率,无半分迟疑。

    她的坦然让他舒展了眉头,他很高兴对于三皇子她并没有多余想法,更教他感到幸运的是,三皇子懂得权衡利弊得失,愿意对她放手,否则他和她不会这般顺利。

    「你都知道那不过是三爷的将计就计,怎么还拿自己当救命恩人?」

    「不管他认不认,都是我和碧玉辛辛苦苦把他扛回家,是我花银子请来郎中为他上药治伤,是我供他吃、供他住,把他养得白白胖胖送回家里,有没有昕过受人点滴当诵泉以报?」

    他被她的话逗得大笑不止。

    她把话题绕回来,问:「你什么时候要给三爷送礼?」

    「生辰过后吧,现在送礼太惹眼,何况这段日子宫里正热闹呢,他也不能出宫。」

    「既然如此,送礼之前,知会我一声。」

    「做什么?」

    「我想试试几款点心,一起送上去给皇太后,既然要帮人,就帮得彻底一点。」

    「你想做什么?」

    「前几天那个牛乳糖怎样?」

    「很好吃,但皇太后有些年纪了。」

    她点点头,不知道老人家牙口好不好,有没有糖尿病,这些都得考虑在内。「不然梅子酥呢?芋头饼?」在这里她找不到菠萝,否则凤梨辭味道更好。

    两人讨论间,两个满脸笑意的丫头走进屋里,尹霏瞧见了问:「怎么啦,这么开心?回去看过翠玉了?」

    翠玉做事沉稳,每回出门,她习惯让翠玉留守屋内,青玉、碧玉与翠玉情同姊妹,只要这边有好吃好玩的都不会落下她,今儿个午后,她们就给她送梅子酥和核桃脆饼过去。「是啊,翠玉让我们回来踉奶奶说三件事儿,都是同英姨娘有关的。」

    「什么事?」闵忻正问。

    「笫一件事,老夫人和柳夫人昨儿个己经收拾妥当,说是今日就要回京,不过老夫人把身边得力的刘嬷嬷、张嬷嬷和大丫头芬秀留给英姨娘使唤。」闵忻正冷笑,什么使唤?是监视和传递消息吧。

    「笫二件呢?」

    「英姨娘在自己的院子里张罗半天,熬出一锅绿豆场;说是要带过来绿园给大爷品尝,可余总管不让她出门,说道:『既然身为姨娘,就得懂得姨娘的规矩,没有主子点头同意,不准出后院半步。』她不依的大声嚷嚷,余总管便说:『既然英姨娘不服规矩,请容奴才到绿园请示主子,也许奶奶很乐意把身契还给英姨娘。」余总管英明,几句话便堵得她闹腾不起来。」

    奴才余总管几时称呼过自己奴才了,他是刻意在童英面前说的吧,好教她明白,姨娘不过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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