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无双 - 卷一:少年游 【二十二】协议
卷一:少年游 【二十二】协议
听到刘本阙开出称不上短的日子,苏方恐日子过长这事将会生变,尤其苏泠泠身分特殊,本欲推拒她的请求。他看了看刘本阙一旁的苏泠泠,见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娇俏脸蛋上清楚写着期待,却一时说不出让她留下的要求。
国风所致,东渊女子历来顺从恬雅,自己的妹妹虽自及箕之前便以容功德言享誉东渊,但他犹记得,悠儿幼时听他口述东土誌时对于他国的嚮往,他亦曾夸口终有一日将携着她游历天下,只是未等到他明白以悠儿之身分,若要找个堪以匹配的好婆家,以待嫁之身云游东土绝无可能,妹妹却是先一步拾起了针籋绣工,先他一步了解且遵循世家千金该守的礼节,再不复儿时跟着他偷偷溜出府时的快活。
而今悠儿的身子虽为他人所据,但他又如何能将她们俩视为相异的个体?这名唤苏泠泠的女子与悠儿性格迥异,却是顶着悠儿的脸笑、顶着悠儿的脸愁,令他狠下心来,他总是不愿的。
而且即便是将她强行留下,母妃那儿却难长期瞒住,早些时候收到赵总管的信,他对苏泠泠的所作所为已有概略了解,她既对东渊女子持内的民风不敢苟同,想必将她留在王府、甚至留在东渊并非长宜之计,依她的性子也不可能顺受,倒不如……
苏方望了管瞬深一眼。
若苏泠泠此行能得到管瞬深的照拂自然再妥适不过,管瞬深的处事谨慎他信得过,他信不过的无非是……
沉吟几许,苏方缓缓开口:「不如这样,由我去瞒住母妃,就说是悠儿在府中闷坏了,在桓京停留时交了上心的手帕交,想暂留桓京一阵子。期间便由我模仿悠儿的笔迹写信给母妃,待妳见了魏大人的义兄后,咱们再来谈此事。」
他说的咱们并非指苏泠泠,而是管瞬深。倘如刘本阙口中的义兄真能助苏泠泠回去,那幺后续的处理还须管瞬深协助。管瞬深知晓他言下之意,微微颔首。
苏泠泠闻言简直心花怒放,总算不必留在东渊了!更重要的是苏方愿意助她,那她便没什幺好顾虑的,至少心中对怀王妃的愧疚感可以消弭一些。而且在回原世界之前还能见见传说中男女平权的大胤,她这趟算是值了!
刘本阙乐呵呵地笑了声,浅迈几步走到管瞬深跟前,在他未意识到自己接近时,凑到管瞬深耳畔压低音量道:「看来阿深将会与我再度同行了,我的义兄也称得上是美人哟。」
「……」管瞬深这下都不知该说什幺好了。
既然苏泠泠是他作主带到桓京,他理应为她一事负责到底,料理苏泠泠见魏想容义兄乃至更后头的事,而苏方似乎也有将她暂且託付予他的意思。
只不过,这样的安排好似无意中又遂了魏想容的意?
正当管瞬深思忖着刘本阙是否早有预料时,却听得苏方凉凉地道:「殿下,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分明是拔凉拔凉的语气,为何他却从中听出了一丝火药味?照理而言这应是苏方与魏想容的初次相见,但苏方彷彿从一开始便对魏想容有严重的防备心。
管瞬深抬眼:「也对。」
他们出宫与刘本阙、苏泠泠商议此事,无论过早或太迟离去均易授人以柄,他尚且可以关心使者为由前来探视,但是以苏方的身分,实在不宜久留。
刘本阙见两人转身,禁不住嘟囔了句:「好不容易见到阿深,又那幺早就要离开了,让人好生寂寞呀。」
看到苏方回首盯着自己,神色不善,她一时没忍住逗弄他的心思,迅速调整失落的神情,冲着他露齿一笑,苏方顿时撇开目光,除了眼中冒着凶光之外,那扭头的举动与管瞬深简直如出一辙。
唉呀唉呀,怎幺没炸毛呢?可惜了。
刘本阙笑得见牙不见眼,跟一脸疑惑的苏泠泠一路送两人出馆。
就在管瞬深及苏方即将打道回宫前,苏方突然旋过身,冷眼瞧了刘本阙片刻,低声道:「妳该清楚,我不会那幺轻易信妳。我是不知妳是何许人也;但知妳来自西北边的大胤,于我与苏家军而言,这便够了。」
苏氏长年经营西北之地,他的威胁并非无凭无据。
刘本阙仰着头,如洗夜空下,她一双漆眸中的情绪教人难以分辨,苏方只听得她低低笑了声,正当他欲问她所笑为何,她却问道:「世子是否知道大胤、清河与东渊自百年前便有和平密约一事?」
苏方立刻心一凛,瞇起眼睛觑着女子。
刘本阙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几乎以为方才的话不过是她的自言自语罢了。但他俩俱心知肚明,她问话的目的并不是问他知不知道,而是同有心人道,现下怀王世子已知三国有过密约此事。
在这以前,苏氏仅比世人要多知晓那幺一些,便是东渊与清河、大胤缔结和平契约的原因并不单纯,却不知原来这契约还有更为隐晦的内幕。他与太子管陌延前去迎接清河使臣穆清时,也只知道他是为三国友好而来。
但这句话若传入国君耳中,便可谓苏方对密约之事有所图谋。
「阿深,早些安歇吧。」刘本阙笑道。
管瞬深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与苏方转身上车。
「那幺,想容恭送两位回宫。」刘本阙退几步,深施一礼,目送马车笃笃而去,在青石地上遗落下一串马蹄声。
苏泠泠思索了会儿,决定避开刘本阙向苏方提到的三国密约,打趣道:「妳明日要进宫,就不必再对贤王殿下恋恋不捨啦。」
刘本阙瞅着苏泠泠,唇角一勾:「也对,毕竟日子还长着呢。」
兴许,将会比管瞬深,以及众人料想得都还要长。
*
东渊禁宫名为紫宸宫,北傍山而立,太液池位于整座宫城内廷,以太液池为界可分东西两区,东有后妃所居绫绮殿、浴堂殿及蓬莱阁,西有君臣议事麟德、金銮二主殿与翰林院,池外亭台楼阁绕水而建,错落有致,廊庑水榭,垂柳依依,池心一岛蓬莱孤然。
打自刘本阙申时跟着领路的内侍入宫,便是一路步行,分花拂柳而来。她自幼便为大胤无上皇刘麒养在宫中,即便是出行,也有步辇鸾车可乘,难得随着人走那幺大段路,饶是她再怎幺好动也免不了走上一段路便要停下来歇歇腿、喝口凉茶,暗地腹诽东渊国君委实不厚道,让她走了那幺大段路,是以等到她好不容易抵达洗尘宴所在的太液池西,已是酉时初刻了。
此时天色渐渐转暗,辽阔的天边云蒸霞蔚,微凉的晚风吹皱池面,宫娥们如蝶般争相于宫中穿梭忙活,燃上一拨又一拨的宫灯,亦在池面上点起粼粼星火。延展至水榭的小径为丛丛牡丹争相簇拥着,在胜似白昼的灯火下,娇贵的王花一点儿也没因昏暗的天光失了颜色,依稀可嗅到隐约的芬芳。
不过刘本阙现下可没心思欣赏这些,她在乎的只有何时会走到东渊国君宴客的地点。
可恶,司容根本没提过东渊宴请使者有那幺讲究,又要人自行前去,又要人绕过那幺大的池子,接下来她还要绷紧神经面对那只东渊老狐狸……唉,她好苦啊!
不过撇开那只难应付的老狐狸不提,今夜她倒是可以见到数月前见过的清河二皇子穆清了。嘿嘿,看来这洗尘宴最大的收穫便是可以养养眼、重温旧梦。
刘本阙只要一想起在三个月前,她毫无犹豫地在众臣面前将自己的爪子袭向这位二皇子时,穆清少年脸上那既是错愕又是羞愤的神情,就觉得她过去十九年确实值了。
而且这样无关紧要的宴会,阿深大抵会获准出席吧!
--也是,老狐狸怎幺可能不让他与宴呢?
就在她满脑子美滋滋地臆想着届时见到「二美」的情况时,前头的内侍陡然止步,低道了声「大人,前方便是月棠水榭了」害得她差点没撞上他的背。
她抬起头,眼中犹带着尚未褪去的计算,便听得耳边飘来了一阵丝竹之音,嫋嫋娜娜,颇有东渊特有的雅气,仙乐也似,而前方汉白玉九曲桥正通往池上水榭,水榭左侧杨柳掩映,水榭底下菡萏滴翠,良辰美景,好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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