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无双 - 卷二：定风波 【三十六】偶人

    卷二：定风波　【三十六】偶人

    「两位姑娘不是清河人呗？」见有客上门，摆摊的圆脸大娘面上笑开了花。

    苏泠泠见刘本阙并不答，心想她大抵是对自己的底细有所保留，便主动回道：「是啊，我们是从东渊来的。大姊，请问这娃娃是给小孩儿玩的吗？」

    她想起小时候曾有过几个芭比，芭比身上漂亮的衣服常被她穿穿脱脱不说，一头金色长髮也在她的荼毒下胡乱剪到剩下一寸不到，现在想起来真是令人汗颜。不过从刚才到现在，她只看到清一色鹅黄衣的女娃娃，却没看到一尊男娃娃，莫非清河的女童只能玩女娃娃，因身处在男尊女卑的思想下而不可製作男娃娃？

    「呵呵，怪不得妳们不知道这娃娃。」大娘听苏泠泠如此道，原先探究的神情收敛了些，伸手拿起一个木娃娃，说道：「不过姑娘妳想岔了，这娃娃不是给小孩儿玩的，而是……给姑娘们玩的。」

    「给姑娘的？」苏泠泠一愣，显然对大娘口中的顾客群心存疑问。

    而原本站定在他们五步开外的管瞬深一听，倒是对这东渊所没有的东西来了兴致，于是走近几步，想知道看似普通的娃娃究竟暗藏什幺玄机。他本是玉质清姿，兼之容光温雅，风仪自成，惹得不少街上的少女频频回顾，私下咯咯直说笑。

    管瞬深此般神容，圆脸大娘自然不可能没注意到，只是儘管他与刘本阙他们之间拉近了距离，却并未交谈，以为两方并不相熟，而她做得又是姑娘家的营生，只暗自讚叹几句，便没管管瞬深了。

    刘本阙取过一个娃娃，心想不知这娃娃有什幺名堂。

    「是啊，这娃娃便是专门给如妳们一般年纪的姑娘们解闷用的。」大娘顿了顿又道，「功用不少，可烧、可炖、可踩、可剁，还是要钉到树上埋到土中丢到河里扔进灶下都行。倘若不喜榆木的，也有稻草扎的娃娃，也相对便宜些。」

    苏泠泠顿时犯傻。

    这这这算哪门子给姑娘们玩的娃娃，这根本就是诅咒娃娃吧！

    清河的女子怎幺会那幺怨念深重？照理说水乡的女子不应该都是温柔似水的吗？

    「大娘，怎幺会出现这幺一个娃娃呢？」刘本阙取过一个鹅黄杉木偶，「莫非这是拿来整情敌蛊的？」

    倘若如此，清河的某些姑娘们心肠也够歹毒的了。

    「欸，不是不是，姑娘会错意了。」大娘闻言竟是面露惶恐，急得连忙摇头，「顶多是给这些女孩儿发作一下脾气，全然没有什幺整不整蛊的……姑娘之言太可怕了。」

    她忖了忖，似是计量着说出事实与令来客误会孰轻孰重，眼见刘本阙和苏泠泠都是一幅不信的脸色，才压低声量道：「其实吧，如果东渊女子最为仰慕的对象是那位贤王殿下，那咱们清河姑娘私底下寄託芳心的，就是宫里那位二殿下了。」

    苏泠泠默默回头瞟了眼神色如常的管瞬深，明白他想必是听惯了这样的奉承，接着又瞥了瞥惜字如金的季朝歌。

    唔，其实朝歌也不错啊……不过她从没见过穆清，对他的容貌没有什幺概念就是了。

    刘本阙则挑了挑眉，心底陡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说出这个娃娃的小名，妳们大底便会理解这娃娃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受到清河姑娘们的喜爱了。」圆脸大娘清了清嗓子，道：「这娃娃呀，叫作小缺，缺陷的缺，妳们见这娃娃平凡无奇的相貌便知，与她这小名该有多搭轧。」

    霎时间，四周的喧闹恍若戛然而止，刘本阙彷彿听见了自己脑中有什幺啪嚓一声轰然断裂。

    都说大胤女子性情奔放，东渊男子温文玉质，而这清河女容男姿虽然不如二者，却也自成一番风致，比起东渊女子处事的迂迴婉转，清河女子更倾向于率真待人。这原本是清河具备的特点之一，民情迥异也碍不着谁，以往刘本阙只能从书中或是他人口中听及，对清河水景心生嚮往之余更是想领会领会此般风情，只是她大概始料未及，总有一天清河女子这种率直的性格会将她自个儿气到吐血。

    刘本阙暗自冷笑。

    让她被人烧、炖、踩、剁，又被钉树、埋土、丢河、扔灶，又暗讽她相貌平平成就一「缺」字，清河女子的胆子着实不小，而放任百姓如此作派，上头的胆色看来更是有得瞧。

    见刘本阙脸色阴鹫，谅苏泠泠再迟钝也明白大娘所指为何。

    仔细一瞧这娃娃每个都是一身鹅黄，兴许便是暗指刘本阙一身大胤皇帝朝服，只是因两国交情不好正大光明做出相近的款式。

    她不厚道地偷偷扬了扬嘴角，幸亏尚能忍住，才没在第一时间喷笑出声，否则可不得了，刘本阙一怒之下逐她出车队都有可能。

    每次都只耳闻刘本阙过去调戏人调戏得不轻，尤其是在朝堂上非礼清河二皇子穆清一事，更是在九国间传得沸沸扬扬，她还以为顶多是小小调弄，只是被夸大了些，没想见这会儿便在清河见识到刘本阙的威力了。

    苏泠泠以为这回刘本阙指不定会当场发难，却是见原先面色不豫的刘本阙突然换了张表情，回过身去，一双灵眸直盯着管瞬深瞧，瞳仁里不时闪着几缕委屈，只差没明明白白说出「求安慰、求顺毛」了。

    但显然管瞬深不吃她这套，还稍微偏开了目光，可想而知，刘本阙的神情当下就蔫了。

    「……」苏泠泠登时无语，下意识寻找同好似地瞥了眼季朝歌，见他脸上毫无波澜，心底不由得微微一叹。

    还以为途中有人可以和她一起加入无言以对的行列，谁知季朝歌会是个面瘫，什幺情绪也瞅不明显，唉！

    不过，莫非管瞬深和刘本阙之间还发生过什幺她所不知的嫌隙？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对刘本阙的防备心似是加深了。在她看来，若说以前是因刘本阙的轻慢而故作不理，现下倒添了种不信的态度。

    只是，他究竟不信刘本阙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