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无双 - 卷二：定风波 【三十七】穆清（一）

    卷二：定风波　【三十七】穆清（一）

    管瞬深一明白那娃娃的来头，又见刘本阙背脊一僵，心中不禁浮起几丝莞尔；只是当他见到刘本阙转过身来时那副委屈的神色，又不经意忆起那时她向东渊帝要求让他随行时的态样，终是忍不住避开她的目光。

    她说，她对他很感兴趣，而旅途漫漫，有一人相陪再好不过。

    只是自他们初次会面起，她便将自己真正的心思藏得那幺深，他又如何能信，刘本阙真是因玩笑般的一时兴起才令他随行？

    如她这般的女子，既能容幼弟暂时代之为皇，以遁走他国伺机刬除支持同胞兄弟的势力，应该早有自己的打算才是，而他在她的计画中究竟扮演了何等角色，他却还看不分明。

    既然已知她别有居心，他又如何能将她的一颦一笑视为她的真性情？又或者这一切，都只是用以隐藏真心的假面具？

    或许是因着管瞬深的不理不睬，刘本阙整个人看起来蔫坏蔫坏的，拉上苏泠泠便要从摊子上离开。

    好歹也缠着人家费心介绍良久，苏泠泠连忙侧过头对一脸莫名的大娘点头致意，接着便被刘本阙勾着手臂拖走了，管瞬深和季朝歌见状于是也跟了上去。

    兴许是心头火气正盛，刘本阙走得极快，累得苏泠泠不时给人群绊了几下，余光扫见感兴趣的物件还不能丢开刘本阙，只能目眶含泪眼睁睁见那些美食啊杂玩啊离自己愈来愈远。

    眼见又一次错过她好奇的美食，而刘本阙的步子也随之愈来愈慢，清秀的侧脸看上去似乎有些低落，苏泠泠在心中叹了口气，出声劝慰道：「吶，小阙，也没必要这幺气啦……那人偶就当作是姑娘们对妳各种羡慕嫉妒恨嘛，我们那儿有人曾打趣，漂亮的女人上位常被说是花瓶，不够漂亮的又被嫌不够上镜，不管怎样总都会有人酸的，她们只是羡慕妳可以大大方方调戏他们家皇子罢了。」她顿了顿，想到方才管瞬深对刘本阙的举动，偷偷瞟了眼身后的管瞬深，又低声补充道：「至于阿深，妳也知道他一向彆扭如斯，真的不用太介意啦……」

    她能安慰的都说了，见刘本阙还是没有重展欢颜的意思，也只能耸耸肩暂时放弃。

    苏泠泠音量是掐得够小，只可惜那副不时谨慎转头觑向管瞬深的模样，一看便知她正在说的与他有关。季朝歌则因习武之故耳力过人，纵然不仔细听也能听清苏泠泠所说的内容，听到「彆扭」二字，饶是惯于保持面无表情的他也不由得眼带诧异地望了管瞬深一眼。

    彆扭……原来竟是这样的吗？

    苏泠泠还在为刘本阙情绪低落发愁之际，前方却传来了一声宏亮却不刺耳的叫唤，「主子！」

    众人闻声俱是抬头，便见车队中其中一个护卫越过重重人潮，向这儿奔来，而他口中的主子自然是指管瞬深无误。

    早在入瀛都之前，东渊帝为刘本阙和管瞬深配置的护卫便全数乔装改扮为大户人家的护院，虽然作为大胤太上皇与东渊长皇子的车驾而言，似乎略显寒碜；但刘本阙的本意便是不要过度声张，这幺看来让他们改扮为护院反而是最合适的。

    只是她的不欲声张是为了防範兄长刘本继和幼弟刘本翼，还是另有他因，就只有她自个儿清楚了。

    那护卫动作迅捷，不多时便钻过人群来到他们面前，刘本阙从他特有的一双褐眸认出他应是护卫们的领头，似乎叫作郑克，管瞬深自从离开东渊，还是少不得给东渊国君送消息，此人常担当此任。

    「联络到二皇子了？」管瞬深问道。

    「是，属下执着小姐的手信过去，他们说二皇子不便出现于市井中，以免引起注意，还请小姐和主子到晏清楼附近，那头的人少一些。」郑克看了看刘本阙，道。

    一听到穆清，刘本阙原先黯淡的眸子一闪，嘴上缓缓咧开了笑，整个人彷彿又恢复了往常的神采。

    苏泠泠见状一惊，心想竟然能让刘本阙重振心情，像是吃了大补丸似的，不知这穆清的容貌该祸国到何等地步，刘本阙看上的人容颜虽尽然秀好，却不流于女气，方才那大娘又说清河女子仰慕穆清，想必穆清应该与管瞬深有的一比。

    得到这条消息，刘本阙笑逐颜开，「劳烦你回去报一声，我们一会儿就到。」

    侍从们再怎幺恭谨，终究不是属于刘本阙自己的人马，因此郑克未立马行动，而是对管瞬深递去询问的目光，见他没有反对才应和下来，转身离去。

    ＊

    刘本阙与穆清约定的晏清楼距他们现下所在不远，在他们方入瀛都时便曾路经。

    晏清楼是清河瀛都内数一数二的饭楼，虽是开业于热闹的帝都，由于晏清楼背后有清河贵冑扶持，菜色奇巧多样而高昂，一般得以进入晏清楼的大多是达官显贵，而北面倚的又是画舫游船满盈的晏湖，是以平日晏清楼近郊的平民反倒稀少，这也是何以穆清会选择此地会面的缘故。

    刘本阙一下车，便见到门前伫立着几道身影，她瞇着眼扫过去，总算在见到那条蓝色身影时露出一丝几乎可称之为狡猾的笑。

    上回在东渊闻声不见影，这回总算在清河见到人了，呵呵。

    苏泠泠一见刘本阙这幺个笑法，便心知有人注定要倒楣，只能暗求上天保佑对方不会被整得太惨。

    儘管同情，她还是不会错过目睹穆清真容的大好机会。

    刘本阙理了理前襟，施施然向晏清楼前走去，而随着她一步步走近，门前数人中其中一道人影也抖得更加厉害，待到刘本阙走到他跟前，那微退的左足似是随时想落荒而逃。

    「别来无恙，殿下。」刘本阙深深一笑，十分循矩地敛衽，看来比任何人都更似是一名大家闺秀。

    「上、上皇安好。」声线微抖，语调缓慢，听来却是清润的底子。

    苏泠泠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却并非自己所想的倾城妖孽，而是一名温和俊秀的少年。

    穆清本人眉目清雅，瞳仁是常见的墨色，却恍若隔着一层雾似的，乌墨中带着湿润，纠缠着些许迷茫，看来有些神似初初睁眼的雏鸟。可能是尚未成年之故，身长只比刘本阙高上一些，但并不妨碍他看上去有几分飘然逸秀的风姿。只不过原本合该风度翩翩的少年，在刘本阙面前却像是只担心受怕的兔子，她不禁感叹刘本阙真是辣手摧残国家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