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传天书 空起花之卷》 - 特别番外《子矜》(之十四)暗香
在率领大军返京的路途上,律韜曾经想过无数次,与容若再见时的情景,却不料他们久别之后的重逢,竟然只是匆匆一瞥。
然而,却仅仅一瞥,便夺去了他全部的心魂。
数个月的分离互不过问,对这个心ai弟弟无穷无尽的思念,律韜甚至於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想疯了,再后来,他们之间起了延迟派送粮c的争端,原以为为此而生的怨与怒,可以消弭掉一些在他心裡如野c般疯长的思念。
但是,当他在「迎将台」上看见那张俊美的脸庞时,才发现哪怕齐容若成了他在这天底下最恨的人,他都仍然会倾心ai着。
谁教这人,已经教他给埋进了他在心上狠狠割开的伤痕裡,埋得太深,埋得太久,如今已经长进了他的骨血之中,融成了一块儿,再不能分割。
当初,他只是想将这人紧紧地护着,就搁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却不料,最后却是这人只要一有妄动,就能够教他痛彻心扉。
大军抵京之时,已经过了白露,未至秋分,凯旋回京的军队,除了当地的长驻军以及各地徵召的兵班,真正随律韜回京的军队不过万餘名士兵,其中有不少都是长年追随律韜的手下,其中有千餘人,更是律韜亲手t教出来的精锐,在这群精锐之中还有不少人,先不论以一挡百的武功,就论带兵打仗的本领,也都是足以担当大任的一员猛将。
起初,从将领率臣到士兵,大伙儿们心裡都以为将军下令拔营凯旋得晚,想必也不会兼程赶路,这一趟回京的路途,至少j千里路途,料想他们抵京时就算未至霜降,也至少应该已经过了寒露的节气,想想也好,刚好回京领赏过冬,抱媳f热炕头,等着过一个好年。
只是,当拔营开始日夜兼程赶路之后,大伙儿们就知道他们都错了,什麼将军不愿意回京的议论,在他们每天赶路,赶得累到像一条条老狗似的时候,忽然都成了像梦一样的假象,多少人找上了孟朝歌与京远春代为求情,说他们寧愿回去跟敌人打仗,求他们去跟将军求情,说这种赶路的进度,会让他们这一个个铁打的男儿郎,都累死在半途上。
但是,对於他们的请求,孟朝歌只是神秘兮兮,微笑不语,京远春则是豪爽的请他们喝一大碗酒,说声「辛苦了」,以至於最后当大军终於抵达京郊的营地,才甫安顿好,甚至於有人来不及铺被,沾了地就昏睡过去。
律韜不是不知道他的手下们个个怨声载道,但是他止不住当他下令拔营凯旋回京的那一瞬间,他便止不住想见容若的归心似箭,他对容若的所有思念,都在那一刻倾溃而出。
大军抵京,最后追随律韜进入京城的部眾,只有不到六百名的率臣以及在此次战争立下莫大功勋的将士,他们大半都是骑乘在马上,接受百姓们夹道欢呼,在中道的尽头,则是列班的文武百官大臣,而律韜的心思与目光,只有容若所佇立的迎将台,在与那人四目相j的那瞬间,在他心裡喧闹的思念,静止了。
秋日的青天,白云苍狗,风在吹扬,暖y之中挟带着一丝丝白露的寒意,并非是太冷的天,甚至於可以说是温暖的,所以,在这种天候裡,已经穿上氅子的容若便格外的显眼,彷彿其它人都还在过秋,他已经身在冬日裡,彷若冰肌冷骨的傲雪之梅,淡淡睥睨的眼神,透出了与尘俗格格不入的孤高。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h昏。
数个月不见,此刻的容若,竟教律韜不由得想起了这两句诗词。
律韜坐在黑se骏马得高背上,抬起沉峻的双眸,直勾勾地盯住了高台上的俊美王爷,在四目相j的那一瞬间,容若冷似傲雪之梅,而他刻意冷淡以对的眸光,则成了一泓临照梅影的清池。
梅冷水清,相顾无语。
他们之间,曾经多少缠绵温存。
如今,却只餘下了过往残留的情愫暗香,隐隐在浮动。
就在律韜屏息,等待着容若步下迎将台,进行犒劳将士的章程,却没料到竟是他们的六弟青y接替了这项任务,当律韜看到容若的身影从高台上消失,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七八分酷似自个儿长相,却是总是一副嘻p笑脸的mao头小子走过来之时,险险一瞬间,有想拔剑砍下去的衝动。
年方十八岁的青y,虽无军籍,却是一身戎装,是他拗着四哥给他这一身打扮的恩准,他走到律韜面前,嘻嘻笑道:「二哥,四哥说他累了,接下来的事,就由弟弟青y我来代劳,你瞧我这一身英姿颯爽,还行吧」
j个就近听到青y说法的将领,无不是一脸无奈的表情,想你大爷自个儿都夸说英姿颯爽了,我们能说不行吗
律韜对着这个六弟,从来没有好脸se,他的面se沉如水,寒声道:「说一声累了就由你这个小子来代劳,天朝的堂堂四皇子,何时成了这般的浑帐东西代皇父迎将犒军之事,事关重大,岂容得你们这样胡闹」
「二哥,哪有胡闹,青y可也是堂堂天朝六皇子啊」青y不太f气,拍x脯回嘴,虽然被他家二哥浑身迸s而出的寒意给慑得浑身汗mao都耸了起来,但还是y着头p,给自己争面子争骨气。
想他齐青y生平没什麼好自豪的,但是往往想到他家二哥与四哥那麼出se,他就觉得自己必然不会差到哪裡去,只要这麼一想,就什麼都不怕了。
所以,律韜和容若往往想不透,为什麼他们的六弟有时候会忽然一颗憨胆向横生,做出他们都要捏把冷汗的狂事原来,是仗着他们这两位哥哥都太厉害,他身为亲弟弟,只要跟着哥哥们有样学样,应该至少也可以学像七八分应该。
「本王回府,你们自己看着办」律韜懒得再跟青y废话,心裡被容若c率应付的态度惹得一肚子火气无处可发,策马迴身,驰骋离去。
「啊我家二哥和四哥都走了,那接下来该怎麼办」青y一脸困扰地搔了搔脸颊,在心裡委屈却也骄傲的觉得,他家两个哥哥今天都好y稚不懂事,今儿个就他齐青y最懂事,最识大t,只是事情演变至此,他心裡也是懵了,回头望向列班的文武百官,想从他们那儿得到建议,却在这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音se极清亮的男子嗓音,对着他说道:
「照章行事,把该演足的章程演完,然后,各自回家。」
青y回头,循声找到了半个人站在京远春身后的孟朝歌,略一沉y,然后便是一脸笑瞇瞇的,再转头对大臣们问道:「请问你们有谁能够提出比我们家孟哥哥还要好的建议呢没有的话,就照着我们家孟哥哥的提议,该g嘛就g嘛把这些冗俗早点给照章演完了,本皇子就早一点放你们回家去」
相较於律韜不近人情的冰冷,容若总是教人望而难亲的贵雅,总是一脸笑呵呵的青y就教人毫无戒心,大伙儿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原本该是严肃的犒军仪典,忽然成了极有趣的乐活儿。
其中,只有一个当事人默默在心裡吐嘈他:谁是你家的孟哥哥
§ § §
就在京城中道的犒军仪式仍在进行之时,一辆马车从那儿离开,直往睿亲王府驶去,车裡坐着容若与徐行颯,只是说坐着,比较像是容若无力地偎靠着徐行颯的肩臂,紧紧地闭着双眸,白净的俊美脸庞透出了一丝惨青。
「爷,我们就快回到王府了,请再忍忍,就快到了」
徐行颯一脸的忧心忡忡,只是碍於主僕之别,他不敢逾矩抱住主子,只是j次马车驶得太快,路行颠簸,他只能及时伸手把人给扶住。
「嗯。」容若的声嗓虚弱,勉强逸出一声轻吭,他全副的力气已经在刚才故作淡然走下迎将台时用罄了,若说他再有一丝力气顽抗挣扎,也仅仅只剩下紧闭住双眸,不教泫然於眼睫的泪水落下。
这段时日,寸步不离主子身边的徐行颯,比谁都知道自从数天之前,大军即将抵京的军报送到之后,他的主子便再无一日的真正安眠,夜裡总是辗转反覆,难以入睡,j天的欠眠,让早前养好一些的身子,又差点要垮了。
昨晚更是彻夜未眠,一个人在静斋裡独坐至天明,当他今儿个清早,天将明未明之时,进了静斋,还未开口关切询问,就看见主子缓缓地抬起头,望着门外依犹昏曖的天se,啟唇嗓音轻浅道:「行颯,我二哥要回来了。」
自那之后,他未再听主子说过半句话,就像是一具行尸走r般,让人穿戴朝f着冠,就像是一个粉墨登场的戏子。
淡漠至极的表情,彷彿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戏。
一场迎将犒军的戏m演到了不久之前,用着极勉强的脚步,走下高台,面se苍白如雪,似乎就要喘不过气,捉住了他的衣袖,好困难地吐出声音道:「行颯,送本王回府快。」
马车行进之间,徐行颯撩起车帘探看路途,眼看着马车快要抵达睿亲王府的时候,他终於忍不住说出了藏在心裡,一直想说的话。
「爷,这j个月,在京中发生的事,二爷是不知情的。」
「本王知道。」一切都是容若亲手策划,他又如何能够不知道呢从来,律韜就极信任他,表面上虽然与他j恶,却是拱手将京中所有的坐探暗线全数都让了出来,j由他发落差遣,只要他人手安排得当,再让徐行颯从中截断消息,就能将律韜瞒在鼓裡,最多,也只能得到朝廷大臣那方面的说法而已。
「那爷又为何」
「为何不睬他吗」说完,容若顿了好半晌,冉冉地睁开雋眸,眸中染着一层薄薄的淡红,那红是泪,也是一夜未眠的疲惫,「行颯,你要知道,齐容若是一个很自s的人,再自s不过的人了,倘若,我和二哥可以长长久久的两情相悦下去,教我拚死我都愿意,若然不能若然不能呢行颯,我会不会会不会其实什麼都没有了呢」
没了皇子尊贵的血统,没了江山,没了依恃,算计了自个儿的二哥,也把从那人手上得到的宠ai呵护给算计掉了。
曾经的齐容若有恃无恐,再险的招都敢使得出来,如今的齐容若,却已经是退无可退,只是逃避着不敢去正视自己什麼也没捉住的双手。
对於知情之人如徐行颯者,他已经没有什麼不可以说,但也已经无话好说,轻吐了口气,容若再次闭上双眼,不愿意去想律韜刚才朝他投来的淡冷目光,但再不愿意,却仍旧是不断地想起。
被那淡漠的冷意,一次又一次地,螫痛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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