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为妾 - 第 5 部分阅读
他们果真慢慢来。
欢欢打扮好、吃过早餐,才慢吞吞走往大厅,一路上,闵忻正还同她说了不少闲话,让她紧张的心情略略放松。
走进厅里时,闵老夫人那张昊到可以和臭豆腐比赛排名的脸,正对着两人……
哦,不对,她的臭脸只对上尹霏。
好歹闵忻正是她的衣食父母,闵老爷虽然要大儿子照看继母弟妹,可没规定他要母慈子孝,所以闵老夫人的烕风大概也只能在她这个新妇面前摆一摆。
—屋子人、十几欢眼睛,像几部扫描机似地同时扫视尹霏。
被人这样看着,她不免紧张,闵忻正发现7;微微笑开,不避嫌地握上她冰凉的小手o
在众人打量尹霏同时,尹霏也打量起他们,闵家四个儿子长得有几分相似,大概都肖了闵老爷吧,不过闵忻正的娘和继母是姊妹,基因够近,也许遗传外祖家也不一定。
但长相虽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是迥异。
闵忻正雍容贵气,气度沉稳,不笑_候面容上有几分严肃。
而穿青布衣的男子谨慎小心、有点拘谨,看起来像个老实人,但脱不了小家子气,身边的妻子打扮雅致、面容清妍,一脸的斯文气息,看来是个念过书的。对比丫头们给的资料,尹霏猜,他们是闵二爷、二奶奶。
白衣菔的那个锐气张扬、满脸精明,眼睛不安分地朝来朝去,看起来心性不定、好高鹜远,而坐在他身边的女子,长相漂亮、身材姣美,有几分艳星的味道,眼角微微上扬,令人感觉锐利、像是时刻在算计人似地。
没猜賺话,他们是闵三爷,三奶奶。
最后面那位,不必猜,铁定是闵四爷,他那张被酒精泡得浮肿的脸庞坏了他的好长相,他的眼底布满红丝,看似刚被人从酒瓮里捞起来。
而四奶奶,她是唯一一个没抬眼打量尹霏的人,她坐那儿,事不关己,彷佛是硬被拉进戏台上的路人甲。尹霏觉得她是妯娌里头最漂亮的,她没有三奶奶的艳丽,却有着连女人都想疼惜的楚楚可怜,这样的女人,要说她管得住男人,大概也没几个相信。
至于正中坐着的闵老夫人,长相只有八个字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胚子,否则怎么会让姊夫沦陷,不顾正妻死活,一脚踩进温柔乡。
可惜岁月催黄了容颜,再美丽的牡丹花也有凋残的一天。
夫人身边坐着一位中年太太,尹霏的信息里面没有她的存在。
中年太太身后站着一名女子,年纪约莫二十上下,模样不坏,要分行列队的话,可以勉强把她送到美人囿,可她就坏在没特色,无法教人印象深刻。
满屋子的人,就数没特色美女的眼光最让尹霏不舒服,打他们进门,那女子的凤眼就没离开过闵忻正,那可是光明正大到觊觎别人家老公啊。
倘若她对闵忻正有意思,怎么两家人看起来挺熟的,她却没有先下手,现在才用一种「你抢我饭碗」的哀怨眼神瞅着自己猛瞧?
在闵忻正的带领下,尹霏来到闵老夫人面前,下人送上茶水和垫子,尹霏乖乖跪下,端过茶盘高举,把茶送到闵老夫人面前。「母亲好。」她温顺说道。
「哪儿好啊,我们都喝过三轮茶水,新妇才姍姍来迟,好大的架子。」她的语气刻薄,一派灰姑娘她家后娘的样子。
尹霏没回话,闵忻正替她说了。「还望母亲原宥,我们没想到母亲会特地赶到别院,若是知道,自会提早作准备。」言下之意是:不是主人怠慢啦,是客人没眼色,要上门连张拜帖都没送,这不是成心让主人难办事儿。「忻正啊,这就不是姨母要说你啦,成亲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不通知家里一声,婚姻大事自该是母亲为你操办的呀。」中手妇人说道。
「儿子的婚事己经让母亲操过太多次心,这次就不劳烦母亲了。」他别有深意的道。
尹霏瞧一眼那位中年妇人,姨母?所以也是亲戚一枚,不知道闵忻正除了继母、弟妹、侄子侄女外,还要养多少不相干的人?
「你这孩子真是,老替别人着想,怎么就不替自己好好想想?闵家是什么家世,江湖术士几句话,就让你当真相信自己克妻?娘给你说过几门亲事,你一个都不要,说是怕耽误好人家女子,可……你也不能这样堕落呀,这个女人是朱家的弃妇,就算你名头再不好,也不能随便捡双破鞋来穿……」
闵老夫人被顶了几句,火气正大,一串难听话便叽哩咕噜飙了出来。
尹霏扬眉,恶毒地想:谁晓得这克妻名头背后有没有您的杰作?
闵忻正波澜不兴的脸庞因为闵老夫人的话而忿然,冷锋瞬间划过,满厅的人全感受到他的怒气,唯有尹霏没感觉,因为她忙着分析情势。
如果忻正的婚事背后真有幕后黑手,最大的理由只有一个:不让他有后代,那么他拚搏一辈子的财富,便落到其它三房头上。
因此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满屋子妯娌看她的目光只有轻蔑却没有敌意,因为她被朱念祖休离的原因,恰恰是「无出」?
既然他们的婚事无碍计划,闵老夫人的怒气从何而来?
「……既然人都娶进门了,咱们闵家也不是无信之人,就让她当个妾吧,过几天,我帮你把英儿娶进来当正妻,免得你在背后被人指点议论。」
尹霏回神时,发现话题进人崭新一轮,她偏过头看向闵忻正,发现他的脸色铁青,据成拳头的手背青筋浮现,他在生气,而且是生很大的气,她同情地看闵老夫人一眼,她肯定不知道惹火狐狸状元有多倒霉,也许她该去找朱念祖学习一点经验。
「多谢母亲关心,英儿值得更好的男人,至于我这个克妻之人,有霏儿相伴己经足够。如果母亲不想喝霏儿的茶,那我们就先行离开,屋里还有许多事得紧着办。」他口气笃定,没有半分商量空间,意思明白得很。你不要这个媳妇?没事儿,他也没打算让老婆认这门亲戚。
他摆明护定7尹霏,谁敢对尹霏不敬,就别怨他不会做人。
话落下,母子俩眼对睱、鼻对鼻,谁也不先开口说一句。
直到闵忻正用眼神示意,让下人把尹霏手上的茶盘端走时,老夫人才有了动作,她飞快端起茶盏抿一口,褪下手上一只玉镯,重重地摆进盘子里,尹霏双臂一震,差点儿没接好,真是……好重的礼。
「多谢母亲。」尹霏道。
闵忻正抉尹霏起身,指了指众人,给她引见。
和她之前猜测的一般,就是那三房人,互相见过礼后,他直接跳过表妹姨母,牵着尹霏走回母亲身前道:「没有事的话,儿子先告退了。」话丢下,他潇洒地一挥衣袖,拉起尹霏走出别院大厅。
尹霏松口气、也叹气,松口气是因为以后不必何候一个讨人厌的婆婆,只要维持表面平和就行,叹气是因为心疼,还以为他过得风风光光的,没想到和她一样,也是个没爹娘疼爱的孩子。
她反手握紧他的,他诧异抬眉,尹霏迎上他的视线,微笑道:「母亲不疼你没关系,以后,你有我宠着。」只是淡淡的一句话,没有特别或刻意,可是,他的心在瞬间凝上了蜜。
紧绷的肩膀松下,拧起的双眉舒展,深撸的眸子变得柔和,一个充满感动的笑容从眼角往脸庞伸展,他没有多话,只是轻轻巧巧地应了声,「嗯。」但她知道,他很快乐,打从心底10廖弈康牡乜炖肿拧4丝蹋她告诉自己,她要努羥倥力,倾緐力做好他的妻子?
第十章
他们从大厅出来后,直接回屋里,青玉拧来帕子,何候两个主子净脸,尹霏这才发觉,三个丫头少了两个,幸好,闵忻正常手在外头跑,己经习惯事事自己动手,青玉才没慌乱手脚。
青玉沏来新茶后,尹霏问:「翠玉碧玉去哪里了?」
青玉皱眉,看看主子,轻咬下唇,这种话……怎么能在大爷踉前说。
「说呀。」尹霏催促,她有点担心,前头那几位主儿还没离开,若是冲撞了人家,她可不想同他们正面冲突。
「碧玉姊姊领着翠玉去探听了,说要去査査老夫人想给咱们家闵爷娶进门的英儿姑娘是什么来头,还有那位用一脸大便大不出来的表情,老望着咱们家闵爷的表小姐在想什么,肚子痛要看大夫呀,看咱家闵爷做啥?」她杷碧玉的话原原本本全搁出来。
噗!闵忻正一口茶全喷出来,青玉连忙拿来巾子给爷拭净。
尹霏揺头,她们倒是口口声声「咱们家闵爷」说得顺馏吶,可表小姐的眼神分明是含情脉脉,怎到她们眼里就成了便秘?
闵忻正顺过气笑着对尹霏這:「丫头们对你,还真是忠心耿耿。」
「可不,我待人以真心,他人定还报我真心。」口气里有几分无奈,忠心不忠心,她倒不敢夸口,但她们绝对有当狗仔的本能天分。
「你这话得看场合,至少在商场上不成立,不过在府里可以用用,起码你换来丫头们的真诚相待。」
「你不就是利用她们这副脾气吗?否则几个人初来乍到,乱飞乱窜的,短短一个晚上,怎就能探听到那么多消息?」不必猜想,定是他的授意。
「早点知道状况,你应付起来才会更得心应手,不是吗?」他认了。
她开心,因他为自己着想,她不喜欢应付人,尤其是别有眉心的,但以后不管是为他还是为自己,她都必须学着适应,闵家这池水,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般澄清。
她轻轻说:「可我更喜欢那些事是由你来告诉我的。」顿了顿,她审视他的表情后道:「我不知道你对夫妻是怎样下定义的,但于我而言,夫妻是一体,是你想护我,而我也想挺你。身为妻子的我希望在风雨中和你互相依偎、彼此安慰,不想只当你强大羽翼下的寄生虫。」
他笑了,眯成弧线的双眼柔和了他的精明冷厉,软化他的坚硬棱角,终于,他的世界中出现一个女人,并且想陪伴在他身边。「想不想知道我的童年?」
「如果你原意说的话。」她看青玉一眼,看见她发现新大陆的兴奋眼色,尹霏撇撇嘴道:「你下去吧,杷门关好,不相干的人不许进来,你们家闵爷的童年,是说给他新婚妻子听的。」青玉吐了吐舌头,福身退下。
门关上,一抹欣慰浮上,闵忻正道:「我喜欢你的口吻。」
「什么口吻?」
「带着独占性的口吻。」
「知道我性子多霸道了吧,想后悔?对不住,来不及啦。」
他轻晒,握了握她的手。「我不后悔,过去,我一直在期待有个女子可以对我霸道、愿意对我颐指气使,或者说……对我关心宠爱。」她没回答,静静地望向他,那欢淡然的眼神没有泄露太多情绪,却莫名地带给他无穷力量。
「我娘去世时我才七个月大,我以为继母是我的亲娘。因此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疼我、不抱我,我常常在角落里,羨慕地看着她轻声暖语哄着二弟,却不了解,同样是儿子,为什么会有这等迥异待遇。直到六岁,我才从下人嘴里得知,她并不是我的亲娘。」
「我爹很忙,从不在意后宅之事,弟弟们有继母护着,我却是什么都没有。直到一回,夫子夸奖我的话传到爹耳里,那次我从远行回来的爹手中接到笫一份礼物,只是个小陀螺,弟弟们屋里早摆满一堆,可我却当成宝似地珍惜着,这件事情让我学会,要让爹注意,只有一个方法优秀、杰出,强过任何人。」
「于是我认真学习,念书、识字作文章,我的努力被爹身边的大管事叶伯看上眼,也许是两人投缘吧,他特别关注我,甚至将一身本事传授给我。他明白我有多希望得到爹的重视,因此建议爹,让我和弟弟们分别管一个铺子来测试我们的能力。结果,你己经知道了。」
「那年我十七岁、比我小七个月的二弟也是十七,三弟、四弟分别是十六、十五岁,结果出炉,继母哭着说不公平,说我年纪最大,自然占便宜。」
「后来呢?」
「那是我印象中笫一次爹没理会继母的眼泪,执意把我带在身边到处游历,那五年,我从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也丰富了人生阅历,最重要的是,日夜相处,我终于明白何谓父爱。」
「我问他关于娘的事,他说自己有罪恶感,却再也无法弥补,但他曾经喜欢过娘,是真心的。在我二十三岁那年,他与世长辞,他虽然抱歉,却还是求我,在他死后要好好照看弟弟妹妹和继母,我承诺了。」
「过去几年,继母的脾气依旧倔强易怒,但待我却缓和许多,身为母亲该做的事,她也四处替我张罗,我们谈不上母慈子孝,却也维特着表面上的和睦。」
「她帮你张罗的,包括婚事?」
「对。」
是她张罗的?那么会不会在里头动手脚,导致他后来的恶名?
见她未发话,他继续往下说:「爹过世后,兄弟分家,我仍然供养继母,对于出嫁的妹妹也没小气过,弟弟们生意不顺利,我非但没把他们赶出去,还负担他们的生活所需,我以为自己的仁至义尽会换来他们的感激……」他缓缓叹口气。
「他们没有吗?」
「表面上有,所以我相信继母是真心为我打算、为我寻找好人家女子,我相信闵家是兄友弟恭的大家庭,但……」他眼底升起一股无奈的寂寥。「有一回过年,我加快速度把南方的生意给处理好,一路快马加鞭,想回京同家人吃年夜饭,没想到我风尘仆仆赶回,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最后却是自己受到惊吓。」
「发生什么事?」
「我不让下人禀相,悄悄来到大厅,满桌菜肴摆上,己是酒过三巡,我亲耳听见继母带着醉意,乐呵呵说道:『那个外人不在,咱们这才是一家人团聚,以后啊,他就乖乖待在外头当咱们的挣钱奴才,少在踉前晃,省得我天天同他周旋演戏。』原来在他们心目中,不管我做再多,始终是个外人、是他们的挣钱奴才,那次之后,若非生意必要,我很少待在京城老家。」
尹霏心疼了,疼惜他脸上的落莫,本想一片丹心照汗青,谁知却是无奈明月照沟渠,好心成了驴肝肺,温情遭人践踏,这种亲人,不要也罢。
她紧握他的手,贴到自己胸口,说道:「没关系,在这里,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内人。」
她的笑话引出他一道浅浅笑意,「在那之前,我对克妻这件事没有任何怀疑,深信那是我的命运,直到你的提醒……那候,你并不了解我的环境,却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当头棒喝似的把我重重敲醒。我居然从没想到过这层,这算不算当周者迷?」
「不算。应该说你太普良,对家人毫不设防,自然没想到会有人为了利益而对亲人下手。」
她这话有巴结谄媚之虞,分明是狐狸状元,她却说他良善遭人欺,但没关系,现在的他,需要很多温情,别人吝啬的、舍不得给的,她慷慨大方,乐于付出。
他回她一记笑容。「到目前为止,尚未找到证据,证明那些女人的死与继母有直接关系,不过秦文没有停止追査,也许日后会査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以确定的是,笫一任未婚妻死子疽疫,那年她的家乡因疫病而亡的有七百多人。笫二、笫三任,都是体弱多病的女子,笫四任被马贼抢走,救回来后因不堪名节受损自杀了。笫五任被我的名头吓到,同别的男
人私奔;笫六任是继母去买回的贫家女,想把她嫁进闵府,那女孩在婚前莫名其妙死去,闵家付出两百两,从此我的名声臭到不行。」
不需要证据,尹霏敢打包票,闵老夫人有问题!哪家挑媳妇,专挑体弱多病的?为何那马贼谁都不枪,专抢闵忻正的未婚老婆?
绝对是她,那个恶毒妇人,刻意把他塑造成篮胡子。她好恶毒的心肠,届然不只毀他名声,还要他继续赚钱养她那群没出息的子女。
小小的掌心捣住他的嘴,她激动道:「别说了,不能嫁给你,是她们的损失,不是你的。」
「不,我认为是老天爷要我等着,等着让你嫁给我。」她的激动将他的寂寥尽除,他又是那个自信满满的闵大爷。
而她,喜欢这样的他,她笑得满脸甜。「我早就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这次的婚礼我想尽办法保密,连绿园也刻意不踏进半步,一方面是不想节外生枝,一方面也是想在没有人阻栏的情况下,我是不是能够平安地娶进一门妻子,事实证明……」他停顿,这个结论让人很伤心。
「事实证明,我和阎王爷有交情,没那么容易出事。」她岔开忧郁气氛。
「然而不管我再如何保密,消息依然传了出去,别院里得再清除一遍。」
「那日,你让花轿绕着材子逛一圈,说不定消息是从外头传回京城的。」他凝睇她半晌后问,「你半点都不怀疑身边的人吗?」
「可以的话,我尽董不,若连身边人都不能放心,活着岂不是太辛苦?」
「也许。」他点头同意。「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吗?」
「英儿,那个继母很想杷你们凑成对的女人是谁,以及眼睛黏在你身上的小表妹。」
「英儿、表妹是同一个人,在大厅上你己见过,坐在母亲身边的是继母的亲妹妹柳姨母,我的亲娘是嫡母所出,继母和柳姨母都是姨太太所出。」
「柳姨母嫁的不好,成亲生下女儿后不多久丈夫便死去,被夫家人排挤,只好带着女儿投奔娘家,我父亲过世,两个失去丈夫的姊妹想做个伴,柳姨母便带着女儿住进闵府。」
「英儿表妹对我不坏,小时候经常踉在我身后跑,后来被姨母给制止,理由和外头女人担心的一样,柳姨母只有英儿一个女儿,我的身家再诱人,也不值得用命去换。」
「姨母很快便替她找到夫家,成亲后,夫妻过了几年恩爱日子,可惜表妹婧去年染病身亡,表妹无出、在夫家无以为靠,婆母怨表妹命薄,害死他家儿子,表妹忍受不了婆家成日的冷嘞热讽,自请下堂,搬进闵府与母亲同住。自那之后,继母倒是很热衷把我们凑成一对。」
「怎么,以前不是怕你克妻,现在又不怕了?」难道负负得正,克夫和克妻的凑在一对儿,谁也克不死谁?她语出刻薄。
「也许柳姨母觉得这些年我造桥铺路、济弱抉倾、好事做尽,命运己经有所转圍,也许她认为表妹的年纪己大,条件禁不起挑剔,谁知道?」尹霏耸耸肩道:「那么你呢?你对表妹是什么看法?」
「没有看法,我是商人,对于人们逐利的眼神一清二楚,我想要有个把我当丈夫而不是当金库的女人为伴,不想成天怀疑在妻子眼中我到底是什么。雨非,你很在意英儿吗?」她揺头。「你不在意,我便不在意,只要我们过得好,其它的都不重要。」他同意,从今往后,有个人宠、有个人挺,他还奢求什么?
「你不必担心母亲,别院屋子不够奢华,那群成日拍她马屁的朋友也不在身边,她肯定住不了太久。不过明天我必须外出一趟,如果她找你麻烦……」
「放心,我能够应付。」
「你确定?」他不大看好她的圆滑。「多依赖我一点吧,别那样独立聪明。」
「你喜欢傻头傻脑、只会对男人撒娇的女人?」
「女人的依赖撒娇,会满足男人的虚荣心。」
「嗯,知道了。」
尹霏重重点一下头,离开椅子走到他背后,趴上他的背,脸贴上他的颊,两手扣在他胸口,笫一次同他亲眤,她半点不尴尬,只觉得自然而然,觉得理所当然,本该这般。
她在他耳边撒娇。「阿正,你出去别忘了给我带好玩、好吃的。」
软软的噪音、香香的气息,她嫩嫩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心一下子被烘得暖暖的,他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感受她的温柔。
他知道,她没想过自己会嫁给他,她是迫于无奈才接纳,他不敢期待她会爱上自己,只希望她对他日久生情,可是,他看见她的努力,她努力当他的妻子,当他的内人,当他可以互相依偎的枕边人_晴况比他所预料的好上千百倍,他无法不感谢上天。
尹霏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和男人亲近并不困难,也会同囯际友人来个友谊的拥抱,但那些拥抱不像眼前这个,温暖而安全,像是雏鸟找到窝巢,像是小动物回到洞穴,像是她的人生本就该有这样一个男人。
也许他和她的情况算得上盲婚哑嫁,但她毫无困难地接受了,接受他,接受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因为……她从未想过对他敷衍……
品香楼的二楼厢房里,闵忻正和赵擎对坐着,两人手里端着一杯凉茶,那是尹霏新摆弄出来的梅子绿茶。
没人想过,把梅子和雨非茶及糖水揺在一块儿喝,味道会这样好,就像闵忻正从没想过,她的几句话就能把他心里的多年不平一次抹去。
品香楼是闵忻正的产业,但外人不知。
闵忻正的产业都会冠上「闵家」二字,闵家布庄、闵家茶铺、闵家油行、闵家船运……后来,他察觉风头太盛,易遭人妒,才慢慢将一些新并的铺子和生意改换名字。
但隐瞒品香楼背后主子身分,是为了另一个重要因由。
这间饭馆赚钱不是最重要的目的,让秦文搜集消息和联络重要人物才是,这间厢房的另一个出口是后巷的一间新宅院,那宅子相当大,住着秦文一家八口,闵忻正及赵擎都是从那里进出。
因此,外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会面的对象是谁?
「你那边布置好了吗?」赵擎问。他问的是那票盐官。
两人因为尹霏而结缘,几次相交后认定彼此的能力,然后开始谋划。
大赵的盐业有相当大的问题,盐价奇高无比,盐工却清贫得无法果腹,没有人愿意做盐工,只好让罪犯去干这个活,最槽的是,律法埜止私盐买卖,吞贩卖官盐需通过盐官取得盐引,不但极为困难且利润极低,因此大部分商人都不愿意碰触这门生意,于是许多贫苦百姓无盐可用。
长期不吃盐,百姓会出现手脚无力、头昏眼花、恶心呕吐、四肢及腹部肌肉疼痛的情况。
导致这些问题发生的是盐官,他们连手剝削盐工和盐商,抬高国内盐价,让商人无利可图,以致于盐滞销,再将卖不出去的盐以两、三倍的价格销往邻国,牟取暴利,却让朗廷收不到盐税。民生必需品被恶官迹为富己的工具,皇帝几次想査,却査不出根底,为什么?
因为他们背后的支柱是太子,朝堂内有人可一手遮天,贪官自是为所欲为。
这次,赵擎和闵忻正要巢灭的就是这批贪官,闵忻正己经同许多商家互通一气,暗地搜集贪官罪证,只要朝廷发难,那票黑心官员一个都跑不掉。
「是,只待三爷讨来圣旨和钦差,便可立刻动身。」
「十天。」赵擎承诺。
「朗堂那边,李吴王郑四个呢?有办法杷他们拖下水吗?」闵忻正问。
他们并无直接证据证明四人与盐官有染,但四人在短时间内买房买地,从普通官员揺身一变,富得流油,要说他们没吞钱,谁也不相信,但最关键的是,他们是太子的臂膀,就算没证据也得把他们拖下水,若此举成功,太子之位便更加岌岌可危。
「有,不过……」赵擎犹豫道。「不过时间不够,怕是杀鸡杀一半,又让鸡捣着脖子逃出生天?」
赵擎失笑,他喜欢闵忻正的比喻。「是有这个考虑。」
「若是时间多一点,便能更从容。」
太子禁足的三个月里,他们明里暗地铲除了一票人,太子己有所觉,为早点离开东宫,他一面对皇上表现出痛苦忏悔之意,一面私下联络朝臣,想尽办法将他弄出去,等他出来,恐怕又要翻云覆雨、再生风波。闵忻正沉吟,「要怎样才能让太子再闹点事?」
「那倒不难,只怕我和太子的梁子得结得更深。」赵擎自嘲。
「与其让三爷与太子结梁子,不如将那把火往大皇子身上烧去。」他笑出几分奸诡。
闵忻正此言一出,赵擎心领神会,面露微笑道:「没错,最近大皇兄在父皇面前活跃得很,听说有几名朝臣投到他身边了。」
「太子做人失败吶,东宫里竟没有半个心腹肯对他说说外头的情况。」
「谁让他脾气暴躁、性情嚣张,奴才们怕沾上,性命不保。」
「也对,太监宫女们是该管管,免得放任他们在背后说人闲话。万一太子对大皇子的作为有所知晓,那把火窜烧起来……就怕大皇子用再多的水也浇不熄。」两个人一句接一句,脸上的笑容不止息,两只狐狸,一只比一只奸,却是越谈越志同道合,他们是同一款人,如今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赵擎盯着闵忻正,幸好这人不是自己的对手,幸好他无心为政,更幸好他不是父皇的儿子,否则他想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谈何容易。
「拔除这群为祸朝廷的贪官后,我会举荐一批新人,但不管是谁上任,他们都会与你合作,之后负责盐务买卖,你的家产又要更富了。」赵擎笑道。
为他做事的人,他必定厚待,这是他的用人准则,所以他将最丰厚的报酬留给闵忻正,杷权势留给秦昭、他亦师亦友的伙伴,至于那些多年肥硕的贪官……他们吐出来的金银,应该能让国库充裕上几年。
「三爷弄错了,拿到盐引后,闵某打算先赔三年。」
「赔?我不信,闵爷肯做赔本生意?」赵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我确实是这般打算,一边压低盐价,让大赵每个百姓都能买得起盐,一边提高盐工的月俸,让更多的民工愿意投入这个行业,至于朝廷那边,我不认为换上新官,朝廷便愿意减少税捐,所以未来三手,闵某肯定是要赔本的。」
「我倒没想过,闵爷有这么一颗为朝为民的普心。」
闵忻正{,端起茶,喝着甜滋滋的茶水?
他的普心有若干目的,一来,近来风头太大,木秀于林非好事,为自己损些银子,换来善名以得到朗廷支持是值得的。
二来,没估计错的话,皇上龙体不其康健,也就是这三、两年光景了,如今自己对于三皇子大有益处,自然是情谊深厚,可一旦三皇子登位,自己有多少本事,他一清二楚,岂能不心生忌惮?若自己在三年后「积极」投入赚钱事宜,好将这三年赔了的本金赚回来,他定能对自己多安几分心吧。
三则是当百姓习惯吃盐而盐产平稳,他有了充足货源,又不必担心盐官刁难,那可是一本万利、富足十年的行业。用三年来换十年,值i
最后谁说赔本?他不是还能把盐销往邻国吗?那些贪官打通的路子,他可舍不得丢弃,何况他们手段高明,将卖价哄抬出一两银、一两盐的天价,他不卖吗?他又不是傻子。
不过这些话自己心知肚明便罢,怎能对赵擎讲明,怎么说他都是大赵国的三皇子。
事情谈妥,两人相对无语,欢欢细品杯中凉茶,心底想着同一件事:尹霏的凉水铺子开张,定会大发利市。
「她还好吗?」幽幽地,赵擎问了一句。「她很好。」
闵忻正本以为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劝得她与自己同心,还以为需要很多的哄慰,她才肯平息嫁给自己的不平,但她没有,她几乎是在丟清楚自己嫁进闵家后,便认同了自己的处境:o他很想托大说:因为他在她心中有几分重量,因为她对他有些喜欢,因为她早己对他上心,因为她和他有相同的期盼……这念头让他一整天心情快活。
赵擎看着闵忻正脸上近乎幸福的笑颜,心底微涩。
他做错决定了,是吗?
他很早便知道,尹霏是个能带给男人幸福的女子,所以她是他笫一个想主动说话的女人,她是笫一个被他挂在心头的女人,也是笫一个在夜深时分、在辗转难眠时刻,会一想再想的女人。
这份「知道」始于她不自量力、用石头丢掷秦昭;始于她气喘吁吁、明明办不到,却硬要将他背出森林,始于她一再避不见面;始于她不经意间,一次、两次挑起他的兴趣。
他曾想过,她是弃妇,没有人会为她说亲,只要再给他两三年时间,等他有了足够的能力和本事护卫她,他便给她尊荣身分。
可惜,朱念祖那个废渣跳出来,破坏了一切……他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在这波官商勾结的风波中,他非要将他的根底一并铲除!
闵忻正找上自己,要他帮这个忙。
他再有钱,也就是个商人,还是个顶着克妻名头的商人,尹霏的父亲是官,即便是个缺钱缺得紧的七品小官,但终究是读书人,有道德也有几分迂腐,他不可能用女儿的命来交换金银,对尹大人而言,朱念祖是更好的选择。
因此他出头,郑重表达对这场婚事的看重,以皇子身分压人,情非得己,但若不这样做,那个迂腐老头怕是会为了名声把尹霏送回朱家。
在那之前,他与闵忻正彻夜长谈。
闵忻正为他分析朝中情势,要他明白,有多少只眼睛看着他,等他行差踏错、6皮坏他的声名,以便将他和太子打成同一路。而与被夫家休弃的女子有所牵扯,绝对会把他的声望一口气踹进深谷里。
且他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个有强力背景、能够同曹家携手在朝堂上护持他前进的妻子,尹霏的存在,将会让名门闺秀怀疑他的德行,i吴会他贪恋女色,因而却步。
所以他不能要、也要不起尹霏。
但让他下定决心的是一句话一
闵忻正问:「你认为杷尹霏摆进后宫,她能够存活多久?」这句话直直确确敲醒他。
尹霏心无大志,只想偏安一隅,她不喜欢争夺,不会要心眼,习惯直来直往、恩怨分明,遇到强权,她只会搞巴结、暗小心,无法与之对峙,碰到为难,她只会讲一大堆乱七八槽的话来安慰自己,却没办法有真实的作为。
闵忻正是对的,把她送进后宫,她尚未享到荣耀,就会成为一缕无奈孤魂。
在绿园借住时,他曾偷听到她唱一首歌,他讨厌她的歌,却被当中几句歌词深深吸引。
不能给你未来我还你现在安静结束也是另一种对待当眼泪流下来伤己超载分开也是另一种明白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那个时候他不懂,爱一个人怎么能够手放开,当然要牢牢把人抓住才能够爱。
但是闵忻正的话如当头棒喝,让他弄懂了,与其让伤超载,不如安静结束,手放开,是他能给她的最后疼爱。
日后再见面,她对他将只有感念、只有美好记忆,没有伤怀,只有重逢的喜笑颜开。
所以他手放开、他心涩难耐,而另一个男人,却因为握紧了欢手,眉梢眼角洋溢着掩饰不了的幸福。
他打心里后悔,却明白自己无权后悔。
看着赵擎纠结的眉眼,普于观察的闵忻正怎不理解他的心思。
他茺尔,从袖中拿出一张单子,交到赵擎手中。
「尹霏要我交给你的,她说你喜欢吃甜食、嘴又挑,这是你在绿园里喜欢吃的几款甜品,她把作法写下来,你让下人去做。」
「所有的事,你全对她说了?」赵擎讶异,闵忻正大可隐瞒,大可让尹霏只对他心存感激,可他居然选择当君子?「是。她很感激有你的帮忙,你托人传给她的信,她收到了,她希望能够和你当一辈子的朋友。」
「你刚成亲三天,就能说这么多话?」他不信,就算感情跃升,也不该这么。
闵忻正失笑,深沉的三皇子把感情全摆在脸上了,尹霏就是有这种教人身不由己的魔力。「同三爷说件事,也许你听完会很开心,但于我并不是好事。」
「有话亂」他喜欢所有尹霏能够带给自己的开心。「新婚夜里,我们用一整个晚上谈你。」
这话,闵忻正要传达两层意思,笫一:他做到自己的承诺,在尹霏没有点头同意之前,绝不碰她。笫二:因为赵擎的决定,让他成为尹霏心中一个无法取代的好朋友。
果然,赵擎听见这话很开心,「谈我什么?」
「她说,你的嘴挑、脾气又傲,开不开心光用一欢眼睛表达,心思迟钝些的人哪能猜得到,多数人会像她刚开始那样,吓得有多远就躲多远。她还想在日后开一家饭馆,把水耕蔬菜拿到饭馆里卖,别的事她帮不了你的忙,但弄些菜色,让你吃得神清气爽还办得到。」
她要为他弄家饭馆?!心头暧意一点一点滲透到四肢百骸,让赵擎整个人都温暧了起来。
守在屋外的秦昭两手橫胸,懒懒地靠在墙上,态度似是百无聊赖,实则却是用内力将里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噙着笑意,尹霏庹害,闵忻正也不是个呆的,几句话就把赵擎的毛给梳顺。守在屋外的还有另一个人,秦文,他像铁板似地笔直挺立、尽忠职守,和秦昭截然不同。
他们是同门师兄弟,秦门子弟都有一身好武功,学成下山后有人人江湖、有人进朝堂,各凭心志本领,但有一点是所有秦门子弟都必须遵守的:同门绝不对立为敌,任何人有困难,必须倾其全力相肋,即使彼此的立场不同。
「师兄,考虑得如何,要不要另投明主?以你这身武艺,三爷绝对能够让你成为人人仰慕的大将军。」秦文茺尔,轻道:「人各有志,我喜欢现在的主子。」
何况闵忻正于他不只是主子,还是救命恩人,如今的他,不必在刀口上舔血,可以安安稳稳同妻子、儿女、父母亲过日子,钱够多、生活够舒服,儿子能够上学念书,女儿能像大家闺秀一样学习琴棋书画,妻贤子孝,他又能掌握实权,要他换主子,没门儿。
「难道师兄甘心一辈子这样过?」秦保嘴角噙着一磨诮?
那年,他们在后山溪边说未来、谈理想,喜欢穿红衣的小师妹总爱偏着头,娇憨地对他说:「二师兄…五师兄」你们去当烕风凜凜的大将军吧,天底下的女子,都会为你们倾心的。」他们不约而同地点了头。
从此两人比其它师兄弟更加勤练武艺,天未亮便起来扎马步,日落西山还在练梅花桩,他们熟读兵书,勤习阵法,所有人都晓得,他们的目标是武举状元。
「五师弟,就算你变成大将军,小师妹也不会嫁给你,她己经成亲,有了自己的丈夫孩子了。」秦文叹道。
那段青梅竹马的梦,他早己清醒,没想到师弟至今依然沉溺。
秦昭嘴角的慵懒笑意因为他的话倏地收紧,他拧起眉目,冷声道:「难道我只能为小师妹当将军?」
「如果那是你真心想要的,就去做吧,如果只是为了追逐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就别浪费生命,你年龄己经不小,是该找个好女人定下来了。」
他们都是孤儿,师父就是他们的父亲,秦门就是他们的家,可自从小师妹嫁给大师兄后,秦昭再没回过师门,这些年,师兄弟们一直在找他,却苦无音讯,没想到他会成为三皇子的人。幸好是三皇子,若是太子……前些日子,他担着的心总算落下。
「师父说过,不干涉任何人投身明主。」他嘴硬。
「我不是干涉,是希望你幸福,就像我随了主子。」
「闵忻正是明主?一无武功、二无官职、三无权势,他担得起这两个字?!」秦昭轻蔑一哼。「你不懂他,如果懂的话,会明白他是一个再值得不过的主子。」
值得?尹霏那女人也这样感觉?在发现花轿没进朱家大门却入了闵家别院,她是怎么想的,出了虎窝又进狼穴?天不遂愿?她会不会又想办法弄些七步断魂散、含笑半步癫?
去见见她吧,他有点儿好奇,想知道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儿。
第十一章
几日后,闵家人陆续离开别院,许是觉得尹霏不具烕胁性吧,的确,如果闵忻正非娶妻不可,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嫂嫂于他们而言是个不错的选项。
他们在的那几天,尹霏与几房奶奶相处还箅融洽,聊聊衣料首饰、说说京里的八卦,时间不难挨。
雨霏就是那性子,不爱同人争执计较,就算言谈中二奶奶口气里颇有些瞧不起、三奶奶时不时挖苦她几句、四奶奶经常视她为空气,她也不以为意,可以搭话的便搭,搭不上的便扯上一张笑脸,几次下来,众人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更没人瞧她上眼、拿她当敌手了。不过她们都曾私底下向尹霏建议,让她从几房当中收个孩子。
她没及对,倒是乐呵呵地笑道:「下次回京,得好好瞧瞧我那些侄子、侄女,他们的母亲都长得这般娇俏可人,孩子们肯定是粉雕玉琢,招人疼爱得很。」这话有说踉没说一样,她回京能不住老宅?回老宅能不见人?所以纯粹是敷衍而己。但听在有心人耳中,便演绎出许多说话人没有的意思。
尹霏无所谓,可几个妯娌却乐不可安道:「可不是嘛,女人再受宠,也得有个孩子傍身,日后才有依靠。」尹霏点头如摘蒜。
几天后她们回京时,还热热切切地拉着她的手说:「孩子还得有人照看,不能离家太久,嫂嫂有空就回京里住几天。」尹霏自然又是笑得满脸蜂蜜,继续点头如捣蒜。
令人i宅异的是,在马车陆续驶出别院后,闵老夫人、柳姨母以及小表妹届然留了下来。
是怎样?表妹对闵忻正没死心?
尹霏自己瞎琢磨老半天,做出两个不知道正不正碓的结论
笫一:表妹认为她没事,肯定闵忻正的克妻命己经破除。笫二:闵家别院被闵忻正连同余总管彻底清理过,闵老夫人眼线被拔除,只好再重新再种上几株,但临时安插下人太明显,从旧人中收买更不可能,最好的人选只剩下小表妹。
闵忻正在家的时候,她们没什么大动静,但为盐官之事,他必须出远门一趟,出门前他很不放心,整个晚上都在殷殷叮嘱,好像尹霏会被生吞活剝似地。
尹霏只好高举五指保证,「绝对不与她们起冲突。」他想半天后决定,「不行,我给你多留几个人。」
尹霏听了好笑,及问:「如果我同婆婆争执,你留再多人又如何,他们能够介入婆媳之争、助我一臂之力?别想太多,就照原定计划吧,给我两个人跑跑腿,如果我被沉塘,有个懂水性的能把我捞起来就行。」
「何况你担心我,我才担心你呢!狗急跳墙吶,你这回过去,是要人家的官位、要人家的财产性命,人家能不千方百计设肩陷害你?所以你身边还是多带些人,免得我在家里操心。」她身边的人是以防万一用的,但她不认为闵老夫人敢在自己人门短短几天内对她动手,何况别院里的全是自己人,余总管己经派出不少眼线在她们身边盯梢,真有动静,她能不知道?
「可你……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看着他的婆婆妈妈,她失笑,伸手顺顺他皱在一块儿的眉毛,安抚道:「出手攻击对我而言难度是高了些,但躲开我还不会?人家给我下砒霜,我就端起杯子走两步、滑一跤,把砒霜全喂给墙角;人家拐我进密室和陌生男人搞婚外情,我就假装月经不顺防肚子疼,非得留在屋内;人家遨我出门逛街,唉呀……我怎么就扭伤脚踝,下不了床?」
她唱作俱佳,惹出他满脸笑,挨着被子,他握上她的手。「你也别一味忍让,教人小瞧了去。」她歪歪头,想一想。「你觉得被驴踢了,不踢回去,是忍让还是自持身分?」她的话让他噗哧一声乐满脸。
她续道:「最严庹的惩罚不是三刀六洞,而是冷漠、是彻底的忽略,信不信我可以半句话不说,就让她们气得跳楼?」
「别逞能,我只是不希望你被欺负。」
他对她的担心真的很多啊,这时候,她真希望自己能更强一点,能让他不要这么挂心。
「在别院,她们能使的手段不多,顶多说说尖刻话、给我添堵罢了,只要我别因为她们的话而伤心,她们便欺不了我……了不起等你回来,我再怒气冲冲踉你告状。」
「好,等我回来听你告状,最慢两个月之内,我一定赶回来。」
「真希望能够和你一起去见世面。」
「下次吧,这回情势有些危险,我怕没能护你周全。」
「唿,你小心一点,毫发无伤的回家。」
然后,她窝进他怀里入睡,感受着他的体温、嗅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儿。
再然后,他出门,而她在两人的床上失眠,她这才明白,原来他那样容易教人依恋,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己经无法习惯没有他的夜。
她经常失眠,经常睡到一半惊醒,下意识地,她又把左手在大腿上放平,右手食指一下一下,从大拇指的指节、食指指节、中指、无名指、小指……
——点过,再从小拇指点回来。
以前她从不念佛号的,现在为了平静情绪,她己经能背上一大段心经。
她刻意让自己很忙,又种上一批水耕蔬菜、找了别院里的牡丹作配种、给几株里树接了枝,她甚至开始同余总管学理家,但即便那么忙,闵忻正的身影依旧时刻出现。原来,她比自以为的更喜欢他、更看重他。
她恍然大悟,原来感情是欢方面的事,在他牵绊起她的时候,她的心也开始为他牵挂。
这子下午,闵老夫人带着柳姨母和章英走进她的屋子。
尹霏让碧玉上茶之后,三人坐定,尹霏装乖巧的低下头,温温顺顺地看着自己的裙子。
「你这媳妇倒是好做,成亲多日,还没向婆母请安过。」
她是正经婆母吗?不是吧,她的正牌婆婆可是被她给活活气死的,若真要论孝道,她应该……杀婆之仇、不共戴天。
尹霏腹诽时,忍不住带起笑意,脸上没有半点被指责的忿然。
「我还以为年纪大又是个嫁过人的,能多懂几分为媳之道,没想到……难怪会被朱家厌弃。」
闵老夫人口舌尖刻,句句直指尹霏,她在等着她跳起来,婆媳争执一番,她也好有借口把这个媳妇的不贤不孝往外流传,没想到尹霏文风不动、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垂头看着自己裙摆。
难不成真像媳妇们所说,是个厚道好拿捏的?
如果只一个人说,她还得多考虑两下,毕竟心口不一、普作戏的女人多了去,可她三媳妇是什么人吶,比猴儿还精的,她看人何其准,况且又是三个人异口同声,因此,她心底多了几分把握。
闵老夫人性子多疑,什么事都要多考虑几下,比方媳妇们听到尹氏被休的理由是无出,便放下了心,但她还是派人去朱家探听,方知朱念祖好色成性,娶了十几房小妾,别说尹霏,便是那堆莺莺燕燕也没生下半个崽儿说不准是朱念祖自己坏了身子,却把问题赖到尹霏身上。
幸好她想事谨慎透澈,否则真等两人生下孩子,所有盼望不全落了空?
「好歹你是官家千金,就算你爹品秩不及老二家的,可妇德女诫总该学过,女人啊,可不能只会在床上讨好男人,还得持家、孝敬公婆,哪能像你这般,拿丈夫当依恃,没把长辈放在眼里。」您不就是靠床上功夫把公公给拿下的?否则,嫁到闵家的柳家姑娘可不是夫人您吶。
这一想笑意更浓,几乎控制不住。
眼见尹霏不多话,肩膀微抖,闵老夫人还以为自己说中她的心事,人正伤心着。
于是她大度地挥挥手,「罢了,谁让忻正这孩子喜欢你,王八看绿豆,瞧对眼了,我也没啥好说。」这是在说谁王八呢?骂媳妇连儿子都骂进去,不肉痛啊?
哦,也是,的确不痛,及正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爱驾便爱坑便坑,只要闵忻正身上还側得出钱来就成。
闵夫人说一句,她在肚子里顶十句,状况倒也热闹有趣。
「姊姊,那是您性子好,依我说,这种媳妇哪能留?闵家可不是普通小门小户人家,忻正是什么人物啊,想娶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不成,作啥娶个生不出娃儿的弃妇。」柳姨母尖锐道。
尹霏紧咬住下唇,才忍住没让笑声飙出。
闵老夫人瞥了自家妹子一眼,心里岂会不知妹妹在作啥打算?英儿嫁给忻正,她住在闵家便是名正言顺,有个会赚钱的女婧,她还需要看自己脸色?
可她怎么就没想过,自己千堵万堵,不让外面的女人进门是为啥?还不是怕闵忻正疼惜起老婆,护着捧着圈着,让自己无处下手。
这些年不知道为何,他防她越紧,难不成他知道些什么?不可能啊,那些事儿她并没有亲自参与……
她这个同胞妹妹就是傻,一心想着从闵家捞得好处,也不想想她为何会同意让英儿进门……罢了,也别怪她,她当然要替自己的嫡亲孙子多做盘算,闵忻正可是座金库啊,自己三个儿子在做生意上头是别指望了,能守成己厲万幸,她也不敢有旁的奢望,可她的孙子多着呢,总有个能出头天的,若是闵忻正能看中哪个,带在身边好好教导,日后就有盼头啦。
她轻咳两声道:「你这话有几分理儿,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忻正从小就脾气抝,是个有主意的,他喜欢的,我能怎样,赶了吗?那他还不同我生分了,也罢,及正都娶进门了,咱们闵家是讲道理的,往后带在身边好好教导就是。」
带在身边好好教导?不会吧,她想长住别院?不是说她住不惯吗?尹霏终于皱起眉头。
「尹霏,既然你是忻正心中所喜,我也没旁的话好说,不过你也明白,忻正年纪不小,早该开枝散叶,而你的身子又是这个状况,不休你是闵家宗厚,可你也别阻扰忻正传宗接代,今儿个就由我作主,把英儿送到你屋里,以后她就是你屋里人了,你可要普待。」
这还真是欺人欺到头上了,尹霏抬眉,细细地打董眼前这位婆婆,她会让他的孩子顺利出生吗?这还真不好说。
冷冷一笑,尹霏终于开口,说出今儿个笫一句话,「还请婆婆体谅,这事儿爷没点头,媳妇不敢应下。」
「哼!内宅的事,爷儿哪有精神管?只要你点头就成,你可别想搪塞,有关子嗣的事何等重要,闵家容不下一个妒妇。」闵老夫人态度强硬。「就算要给爷找姨娘,也得找个合心合意的,若是爷不喜,后宅不平静,岂非违背母亲的好意。」
「你的意思是说忻正不喜欢英儿?」柳姨母的声音拔尖,眼睛瞪得像牛眼。
「胡扯,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两个人手牵手扑蝶玩耍、一起念书背诗,那情分是真不是假,只要你不在当中弄鬼,他们定是水乳交融、恩爱情深。」原来她不只负责让人进门,还要负责两人恩爱情深,否则就是她在当中弄鬼?
这胡话都能说出一篇铿锵道理,什么世道啊。
不过,柳姨母这篇谎话说得过火,闵忻正同表妹相差八岁,还能手牵手玩扑蝶、一起念书背诗?是表妹太天才,还是闵忻正太幼稚?
尹霏沉默,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错,说越多漏洞越多,她们不正在等一个漏洞好把她给扫地出门,就算扫不出去,也能给她落落面子,然后把童英抬进门
与其称了她们的心意,不如让她们找不出借口,就算真要塞人,也要让众人看清楚她们是怎样强势行事,到时就算童英进门,在下人踉前也会少几分气势。
见尹霏不语,闵老夫人皱眉,「做主母要有做主母的大度,不能嫉妒,你这脾气别说在闵家,便是在普通人家里,也是容不下的。」尹霏依旧不语,她在认真考虑,如果到最后p且止不了这椿「喜事」发生,她该怎么处理这位小表妹。
若是寻常姨娘昵,就是高一级的婢女,她想往死里整都不会有人多话,问题是这位是「表妹姨娘」,日后别说拿她当婢女,就是想使点小手段让她知难而退都不成,因为上头有个二婆婆,还有个姨母护着,自己不要被人家逼得知难而退就不错了?
至于闵忻正对小表妹有情或无感,她实在难以下定论,即使他曾经说过他不会三妻四妾,而她不会有姊姊妹妹,可她对男人的承诺缺乏信心。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她的父亲也曾经对母亲承诺,此生她是他的唯一,可到后来,她却有了异母弟妹……
所以,如果无法把小表妹挡在门外,无法阻止她和闵忻正成为真夫妻,无法抑制两人逐日升温的感情,自己该怎么办?
随波逐流的认了,还是遵循自己的心,坚特爱情的专一?又或者学会心机诡计,不把人命当命看,将所有能想到的肮脏手段使尽,让自己在婚姻这条路上走得顺心些?
「……总之这事儿我定下了,以后英儿就是英姨娘!刘嬷嬷、张嬷嬷,在这院子找间舒适的屋子,好好整理整理,把英姨娘的东西给拾掇拾掇搬过去。」
「是!」两个强壮肥硕的老嬷嬷应声。
柳姨母笑得欢喜,带着胜利的口气对尹霏说:「以后,英儿就麻烦大奶奶照顾了。」尹霏还是没出声,垂着头,满眼无奈。
长者赐,不可辞,闵老夫人这边,她是无力及抗什么了,这年代,孝道比什么都重要,闵忻正是做生意的,一句不孝便会连累他的商誉,因此即使他心底对继母再不喜欢,还是得把那一大家子养起来。而她,凭什么阻止婆婆所赐,这手头排在不孝后面的笫二大恶是善妒。
柳姨母转身,握握女儿的手说:「你要同姊姊好好相处,两个人齐心合力,把大爷给服侍妥当,懂不?」
「英儿明白。」童英温顺乖巧地走到闵老夫人踉前,屈膝福身道:「多谢姨母的成全,以后英儿会好好孝敬姨母,服侍忻哥哥。」
「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我把忻正交给你了,你要加把劲儿,早点为他开枝散叶。」闵老夫人口气温柔、表情亲切,一副慈母形象,她轻拍童英的手,把她当成正经媳妇看待。
「英儿会尽心的,只要……姊姊愿意成全。」她意有所指地瞥了尹霏一眼。
尹霏苦笑,她疯了才会拿自己的丈夫去成全别人,可她没出声、没表情、没及应,只是淡淡地看着三个女人在自己眼前演戏。
直到她们志得意满的离开,尹霏方才端起茶,口气灌进肚子里,将心头那把火硬生生压下。
「奶奶,你怎么可以让那个女人进门当姨娘?」碧玉忍不住爆泠了。
方才,好几次她想插话,都让翠玉给拦下,青玉见尹霏一脸疲惫模样,扯了扯碧玉衣袖,在她耳边低语。
「看不出来吗?她们就是趁大爷不在家,才敢来闹事的,咱们奶奶是新妇,总不能才进门就忤逆婆母吧,我们村里有个新妇不过顶了婆婆两句话,就让公公写休书给休回娘家,你难道要奶奶也这样。」尹霏抬起头,语带哀求说:「可不可以拜托你们,让我安静一下?」
青玉看了主子一眼,轻叹一声,和翠玉一起拉着碧玉走出门外,就让主子好好静静吧,这院子……往后恐怕不得清闲了吧。
人都走了,尹霏趴在桌上,把脸埋进双臂里,这时候才咬牙闷声道:「可恶、不公平,」
「既然生气,为什么不当场骂回去?」
一句风凉话钻进耳里,尹霏吓一跳,迅速抬起头,看见熟悉的红衣嚣张男斜斜地倚靠在窗台边。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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